做完愛，她已後悔。
     看著伏在自己懷中如同嬰兒一般蜷縮著的年輕至極的情人，她微微歎息。
     她被他摟住的姿勢，猶如即將窒息。
     正如他所確信。
     她的確愛著他。
     她愛著他的才華，他的純真以及他那毫不掩飾清澈的藍眸。
     對她來說，他太過美好。
    
     她不記得有多久沒有這樣的看著一個人，滿懷柔情，仿佛對方就是唯一。
     她輕輕閉上眼，仿佛回到了歲月的往昔。
    
     伸出手，冰冷柔滑的琴鍵仿佛就在指尖，她顫抖地輕輕觸摸著。那個完美的G音隻起了半調，便被另一雙大掌所覆住。
     她低下頭，瞬也不瞬地看著那雙手。
     纖長，並且蒼白，最重要的是，滿布的細紋。
     他已經不年輕了。
     她知道。
     但對於她老說，他是那麼不可取代的存在。
     是他教會了她第一首曲子。
     有時像個父親，有時卻又是個十足的男人。
     他在她的眼中充滿魔力，
    
     反而，卻又是那般若即若離．
     如同肖邦的告別曲，清冷，離愁，還有淡淡的苦澀．
     他的掌來到她的下頷處，霸氣地掰過．
     他說：如果一直彈下去。。。。。。或許我會愛上你
     她那樣憂傷的看著他．
     他說：你和你的母親不太相同，她是個世俗的女子，而你，屬於鋼琴．
     她垂下眼．
     他說：不要愛我，也不要似個女人一般看著我．愛情隻會成為你登上藝術聖殿至高點的阻礙．
     她站起身，想要離開．
     他沒有任何阻攔，或者說，他從不會挽留她．
     因為他知道，她離不開他．
     她是如此無可救藥而瘋狂地愛著他。
    
     他說：彈吧，至少這鋼琴和音符，是隻屬於你的。
     ——我的HerrSchmetterling。
    
    
     自往事中回過身，是因為阿爾伯特的吻．
     冰冷而茅盾的炙熱．
     “你在想什麼？”
     “你。”
     他深深地看著她。
     “騙子，你這個愛說謊的女人。”
     她沉默地移動雙臂，緊緊地圈住他男性獨有的背部。
     完美的倒三角，他比她想象的要更加擁有雄性魅力。
     她想，如果更早些遇到他。
     或許，她就不會這樣的寂寞。
    
     “阿爾伯特。”她如此叫著她的名字．“請——不要太愛我。”
     “為什麼？”
     “愛一個人，太過寂寞。”
     “但此時此刻，我擁抱著你。”
     “是啊。”她微笑，親吻他的唇。“因為我們，都太過於害怕寂寞。”
    
     他聽著她沉穩的語調。
     一瞬間，他竟有種想要就這樣掐死她的感覺。
     因為，隻有這樣。
     她才會完完全全的，隻屬於他。
     他一個人。
    
    
     第二日，他們終於弄到了一艘小舟，借以劃到海島上。
     他不知從哪裏弄出一把傘，放到她的手中用以擋雪。
     然後他一個人，搖動著木槳。
    
     “手，還疼麼？”
     他微笑搖頭。
     “還是去醫院吧．．．．．．”
     “那麼你要給我一個吻。”
     她果斷地傾下身。
     他有些壞痞地看著她。
     “我沒說完還要一個夜晚，如何？”
     她鼓起腮幫。
     “那還是疼死算了。”
     他噗嗤一聲笑。
     “你作氣的時候像個孩子。”
     她認為這個評價真不衷聽。
     “彼此彼此。”
    
     其實，他們都是長不大的孩子而已。
    
    
     登上島的時候，已是午後。
     雪霧折射著朦朧的日光，太陽如同一輪恍惚若現的光輪，唯可見幻影一般的海麵，氤氳著淡淡的白。
     就如同去郊遊一般，她的心情倏地變得快樂起來．
     “現在，我要給你一個驚喜。”
     阿爾伯特突然說。
     “什麼？”她有些摸不著頭腦。
     “在燈塔上麵，誰第一個抵達，就要答應對方一件事情。”
     說罷，他率先跑了起來。
     她隻好提著厚重的呢絨長裙，追隨而去。
     蜿蜒而上的樓梯，回轉盤旋。老舊的鐵鏽布滿其上，跑起來的時候甚至發出陣陣清脆的響聲，伴隨著若隱若現的海浪聲，還有他們的歡笑聲，卻如同一首雋永在記憶深處的協奏曲。
     最終她還是沒有跑過他。
     當他拉著她的手，走完最後一階。
     她看到了靜靜坐立在那裏的鋼琴。
    
     那架純白的三角琴，如同它的氣質。
     憂鬱/守候。
     在這天涯海角一般臨海的燈塔裏。
     伴隨著海浪還有落日。
     最靜默的守候。
    
     “她很美，不是麼？”
     “所以……阿爾伯特，這一切都是你的預謀？”
     “鋼琴是昨夜拜托經紀人從巴黎運來的。”他靜靜看著她驚訝的側臉，有著孩童一般而惡作劇成功的欣喜．“她是我們這次來法蘭西的目的，別忘了．．．．．．第二音符。”
     “我沒有忘。”她歎息“但是阿爾伯特，你的手暫時無法彈奏。”
     “我知道，但還有你。”
     他執起她的手。
     “不要隱藏了，我知道你是誰。”
     此時此刻，她竟奇異地平靜下來。
     這一刻來的過於突兀卻又那樣理所應當。
     直到此時，她才清楚的意識到。或許自己一直在等待，這一刻的到來。
    
    
     “我是誰？”
     他褪去她的手套，手背上麵傷痕累累。
     一條巨大的疤痕橫布正中，正是曾經用某種鈍器，穿透手掌而成。
     他溫柔而悲傷地看著那疤痕，親吻其上。
     “知道麼__我尋找了你這樣久。”
     “即使如此，阿爾伯特，我已經不是當初的我。”她咬住下唇。
     他緊緊抱著她。
     “這個賭約是我贏了，所以，你必須答應我這件事。”
     “我已經無法彈奏……鋼琴……。早已離我遠去。”
     ”我知道這不是你的真心話，否則你不回甘願默默做一個校音師，並且，我知道你為了朋友萊昂內爾曾經彈奏過，不是麼？”
     ”但我的手已經毀了。”
     “不需要完美。隻要是你的琴音，隻要聽過一次，就無法忘記。”
     她閉上眼睛。
     “阿爾伯特，你愛上的，隻是一個幻影。”
     “不。不!”
     “——為什麼？”
     ”因為我一直愛著你，尋找著你……從我八歲那年。”
    
     她驚愕地看著他。
     少年浮出惡魔一樣的微笑。
     “彈吧，為我而彈。”
     她顫抖地閉上眼。
     “隻有你，隻有——”
     “那麼，叫我的名字、”
     “HerrSchmetterling”
     終於，他低吐，薄唇猩紅如紅寶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