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亦揚掙紮著坐起，側著身子傾向我這邊，小心翼翼的笑著說：“我就知道你會來看我的，幻，你放心，我沒事……”
    我打斷他的話頭：“我管你有沒有事，李賀載和我說你和你家裏說了我們的事？”
    他一愣，笑容變得勉強：“是，我已經和他們說好了，他們會接受我們的，你放心。本想晚一些告訴你的……”
    我再次不耐煩的打斷他：“這個跟我沒關係，我來就是想告訴你，我們不可能有什麼以後了，你還是老老實實回家吧，打工洗碗什麼的不適合你！”
    “不是的！”他一聽就急了，一下坐起來，想要抓住我的手，被我冷漠的避開。
    “幻，不要這樣，我們好好談一談，我知道你在怪我，我知道錯了，真的，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養父，我會去道歉，我會去彌補的……”
    “彌補？鄭亦揚，你欠我一條人命，你要怎麼彌補！”我狠狠瞪著他，恨不得在他身上燒出一個洞來。
    他馬上不知所措的低下頭，手裏不停的擰著自己的衣襟，我從沒看過一向霸氣的鄭亦揚這副噤若寒蟬的樣子。
    “我……我知道……但是幻，我保證我會盡我所能的彌補，我……我……”他慌亂的思考著要怎麼表達，但是我卻一句也聽不下去。
    “別廢話了，你記得以後叫你的跟班少來找我，看見你們我就煩。”
    說完我抬腿就要走，卻沒想到鄭亦揚居然不管不顧的撲過來，整個身子掛在床沿上，也不管手背上的針頭就一把拉住我的衣擺。
    “你要去哪！不要走！我們還有很多話沒說，不要走！”他的眸中滿是緊張和恐懼，好像生怕我會消失不見再不回頭。
    我無奈的轉過身，斜睨著他：“放手！”
    “不……”他拚命搖著頭，整個人顯得脆弱不堪，讓我不禁懷疑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鄭亦揚嗎？
    “好，你說，你要怎麼樣才肯放手？”
    “不放！我這輩子也不放！幻，你不要再生我氣了，我知道錯了，求求你別這樣好不好？”他低聲下氣的勸說我，臉色愈顯蒼白。
    “你做出這種事來，還有臉叫我不要生氣，我告訴你，我不是生氣，而是惡心你，給我放手！”我伸手去掰他的手指，他卻將手收的更緊，骨節分明的指間青筋爆出。
    他的力氣雖然大，但畢竟是個病人，我使出全身的勁終於掰開他的手，卻不想剛要轉身就被他猛地攔腰抱住。
    “到底要我怎麼做！到底要怎麼樣你才會原諒我，你說啊，我什麼都答應你，什麼都答應你……”他忽然狂喊起來，但是話到最後已經變成哽咽。
    我呼出一口氣，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鄭亦揚，你還是沒明白，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和你再在一起，你清醒點吧！”
    “不！我求求你別說這種話，我們會在一起的，我們說好的，你答應過我的，不能不作數！你隻是生我氣，你隻是太生氣了，幻，幻你是喜歡我的，你說過你喜歡我的！”他抱著我的手臂在劇烈的顫抖，聲音也已經抖得不成樣子，卻還是緊緊抱著我不肯鬆開。
    “鄭亦揚，實話告訴你，就算沒有這次的事情，我也會和你說分手的！”
    他一下子愣住了，全身立刻僵硬起來，難以置信的看著我，我趁他怔愣的工夫抽身出來，甩掉他的手轉身麵對他。
    “為、為什麼？因為……因為那個賭嗎？”他像是找到了答案眼睛一下亮起來，焦急的解釋，“我當初是太混了，但是我真的愛上你了，我愛你，我是真心的！”
    我搖搖頭：“不是你的問題，是我，是我不想再繼續了。”
    鄭亦揚像是一下子被抽幹了血液的木偶呆呆的看著我，眼眸中透漏著悲戚和迷惑。
    我重新坐下，拿出他曾經送給我的手機放在床旁邊的桌子上。“那天忘給你了，今天還你，我希望我們以後不要再有瓜葛，如果你還有一點點在意我就答應我這唯一的要求吧。”
    他怔怔的望著桌子上靜靜躺著的黑色手機，木呆呆的說：“不是的，你是在報複我，報複了害死了你的親人，你是不原諒我所以才這麼對我。”
    “鄭亦揚，林廣蕭的事我不想再提。原諒不原諒，現在看來都已經無所謂了。你隻需要知道無論有沒有這件事的發生，我們都不會有將來，不管你聽不聽的進去，我要告訴你，我不會和你在一起。”我用迄今為止最心平氣和的語氣對他說。
    他沒有說話。
    病房裏靜悄悄的，隻有窗外的清風時而吹著花瓶裏孤零零的花朵搖曳……
    見鄭亦揚半晌沒有動作，我起身向門口走去，手剛碰到門把還來不及轉動，身後就傳來‘砰’的一聲，我趕緊回頭，卻看見鄭亦揚整個身體從床上跌落下來，針頭已經被拽掉，血液順著手背不住的流淌，他半坐在地上掙紮著想爬起來，但是無奈身子虛軟的緊，隻能一步一步的挪動。
    我猶豫著想要上前將他扶到床上去，剛向前邁了一步，就見他忽然猛地站起向我撲來，死死抱住我。
    當他抬起頭時我才發現他平時總是閃著精光的眸子此刻卻蘊著滿滿的霧氣，淚水正沿著臉頰落下。
    “韓幻，我求求你，求求你原諒我，我會對你很好很好，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你別走別離開，好不好？我求求你！”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忘了所有動作。那個霸道倨傲的男人現在滿臉是淚，緊抱著我哀求著不要我離開。
    這是鄭亦揚嗎？那個向來無法無天唯我獨尊的人，竟也有這樣脆弱祈求的一麵。
    我恍惚了半晌，才想起要把他推開，可手剛一碰到他就被他一把抓住，眼淚流的更凶了！
    “幻，你聽我說……我真的很愛你，不能沒有你……你相信我好不好？你要我怎麼做你才能留下，我什麼都可以，真的……”
    他抽泣著說的斷斷續續，手上的勁卻一點沒鬆。
    我相信他喜歡我，但要說有多愛，我真的沒想過。看他這個樣子像是真的很愛我，但是此刻說來又有什麼意義呢，徒增傷感罷了。
    “我不可能留下，你放手，快點！”幾次的拉扯讓我愈加不耐煩，也不管他的手背還在流血，直接抬腿狠狠給了他一下，可他就像毫無知覺一般仍然拚命拉住我，哭著大喊：“你為什麼連個機會都不肯給我，為什麼你要這麼絕情，你讓我們這一年多的感情算什麼，算什麼！”
    “鄭亦揚！我對你根本沒什麼感情！”
    我想也沒想就喊出這麼一句話，讓對麵的男人僵了一下後身體像觸電般顫抖，整張臉頓失血色，慘白如紙。
    “你……你說什麼？”
    “我不喜歡你，不愛你，聽明白了嗎？”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就都說透算了，這樣拉拉扯扯不知要到什麼時候！
    “不……你說過你喜歡我的，你……”
    “跟你在一起是因為拒絕你太麻煩。跟你說喜歡你是因為我覺得勉強可以和你做個朋友，但是你也知道你欺騙我在先，所以這朋友也不用做了，可巧啊，後來又發生了那件事，我就隻好把和你攤牌的時間提前了，現在你明白了嗎？”
    他的手臂隨著我的話漸漸鬆開，我抽身出來抱臂看著他說完所有冷漠的話。
    他放開我，低下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隻看見眼淚掉落到地上暈開一圈水漬。
    “這麼久，你跟我在一起所有的開心幸福都是裝出來的？”聲音很平靜。
    “是。”
    “那……你就沒有一刻是真心喜歡我的嗎？一分鍾也沒有嗎？”
    “沒有。”
    “……我明白了，明白了……”他怔愣了一會，抬起頭，混著淚水擠出個微笑，讓我看了心中一顫，沒等我說話，他就轉過身，拖著搖搖欲墜的身體回到床上，安靜的躺下，將被子蓋好，閉上了眼睛。
    我沒有想太多，隻覺得此刻疲累的要命，練呼吸都不暢快，於是打開門就衝了出去，卻一頭撞上等在外麵的李賀載。
    “亦揚怎麼樣？你們還好嗎？”他一臉擔憂的問。
    “他睡下了，我走了。”我沒力氣和他多說，轉身就走。
    可剛走到電梯處，就聽到一個女人叫我的名字。回頭望去，竟然是鄭亦揚的媽媽。
    “有事嗎？”我不易察覺的皺了皺眉。
    這個時候找我，我用猜的都知道是什麼意思。
    “是這樣，我和亦揚的爸爸有些事想和你談談，不知你方便嗎？”我確定這個女人打心眼裏瞧不起我這種人，但是多年的涵養不允許她將那種情緒外露的太明顯。
    我點點頭，跟在她後麵向醫院大廳的休息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