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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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我說我想睡一會,沒有讓鄭亦揚留下。終於安靜了,摸著上衣口袋中的紙條,又想起清巧最後的那句話,剛剛中斷的回憶又紛至遝來。
清巧是在我情竇初開的年紀裏第一個入我夢的女孩。
見她第一麵時是我第一次被領著見我的學業資助人,林廣蕭。那時她站在林廣蕭身後,穿著水藍色的連衣裙,怯怯的望著我這個陌生人。
“清巧,這是韓幻,叫哥哥好。”林廣蕭說。
人如其名。清巧,輕巧。她真的是一副輕輕巧巧的樣子。女孩特有的軟軟的聲音叫著:“韓幻哥哥好。”
我笑笑。在那時我就有一種預感,這個女孩與我會有莫大的糾纏。
說是學業資助人,但是林廣蕭對待我著實是很用心。不但支撐我的學業,還經常叫我去他家裏住。他家有傭人服侍,不管是學習還是生活都實在太方便。
我與清巧就在這像水一樣的年華裏一起走走停停。我們同歲,同學習,同玩鬧,我漸漸知道我的生活裏已經離不開她,她就像是我心裏最柔軟的一塊,隻要見到她我就有無窮的歡喜。
因為一直謹言慎行,而且除了對待清巧,其餘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學業上,我的成績一直傲人,從沒讓林廣蕭失望過,他也因此對我非常滿意。
有一次,在我和清巧玩鬧的時候,恰巧看見一旁的林廣蕭對著我們微笑點頭。那一刻我忽然覺得也許有一天我可以以另一種身份進入這個家,陪伴在清巧的身邊。
可是不到一年,一切居然全變了。
清巧雖然隻比我小幾個月,但她按時入學,所以當我快要步入高三時,她已經在大學轉了兩年了。她的大學在本市,本來可以走讀,不知道為什麼她卻堅持住校。我當時還可笑的猜測過她是不是因為躲我才選擇不回家,後來才知她的計劃裏從來就沒有我。
終於有一天,我實在忍不住,去她學校找她,想著隻要看一眼見一麵就好。
我第一次翹了課跑到她寢室樓下等著,然後一堂課的時間過去後,遠遠的望見她拉著一個女孩的手緩緩的走過來,見到我時,她明顯的錯愕,甚至有些慌張。她身邊的女孩是時下很流行的中性打扮,白白淨淨的臉,隻是耳朵上的幾個耳釘分外惹眼。
清巧拉著我找了個僻靜的角落,我問她過得如何之類的問題,她始終乖乖作答。我問她什麼時候回家一趟,她父親掛念,她卻忽然攥緊了我的袖子低低的說:“我其實有件事早就想告訴你了,我不能和爸說,他會打死我的,韓幻,我相信隻有你能理解我。”
如果可以,在那天我絕不會翹課去看她,去聽她對我訴說她最深的秘密。
她愛上了一個人,是個女人。
我問她是不是同性戀,她說她不知道,她隻喜歡過這一個女人。
我差點笑出聲來。我第一次的愛情輸給了一個女人。想想這些年來,我不斷的猜測她的心意,為她的一句關心欣喜好久,為她的一件禮物無比珍惜。我時時想著她擔心著她,猜想她是否也以同樣的情懷待我。此時想來對於一個少年,那份情竇初開的小心翼翼是多麼的難得,又多麼的可笑。
林清巧,你可以不愛我,可以裝作不知道我對你的感情,可不該讓一切變的如此不堪。
但這不怪她,因為我與她之間從未有過承諾。
林廣蕭隻有這一個女兒,他把他所有的希望都給了她,如果被他知道這件事,想必林家會塌了天。
可是清巧不管,女人陷入了愛情都是這樣盲從嗎?她要和她在一起,不是幾年,是一輩子。
她要我幫她,無論如何要站在她那邊,她說她信我。我沒有理由拒絕,這是我愛了幾年的女子。
她既然已經決絕,那這件事情遲早會捅破,我暫時能做的隻有等待,然後在狂風暴雨的時候,幫她逃離。
終於,沒有多久,在我升高三的那個夏天裏,林家的天塌了。
清巧與那女孩商量,兩人準備私奔。我曾勸她們何不等到大學畢業以後再說,兩人搖搖頭。原來那女孩的母親近日發現了兩人戀愛的證據,大發雷霆,差點將那女孩軟禁在家裏,女孩借口逃出。如果被她母親找到,兩人再不會有機會。
清巧沒有那女孩幸運,在她拿了些錢準備逃離林家時被林廣蕭發現,沒費什麼勁就把事情弄的一清二楚。林廣蕭的憤怒可想而知,重重的打了清巧一個耳光,沒想到的是一向乖順的清巧居然反抗,與她父親推搡起來。兩人都站在二樓樓梯的拐角處,在我意識到可能會出事時已經晚了,林廣蕭在拉扯間向清巧下了狠勁,卻被清巧躲過,一個不穩整個人滾下樓梯,摔昏在地上。清巧傻了,和我合力將林廣蕭送進醫院,醫生說腦震蕩,腳踝重傷。
醒過來後,林廣蕭要我將清巧看好,不許她離開。我嗯嗯的答應。可我沒有遵守約定,因為我早已決定幫他的女兒,我愛著的人。
送她們到機場時,我問清巧,你爸被你弄成這樣,你就這麼走了,你不會後悔嗎?她淡淡的說,不走,我隻怕我會更後悔。是啊,到了這個地步,林廣蕭和那女孩家都不會善了,出去避避風頭也許是最好的選擇,隻是沒想到她們這一走就是三年。
林廣蕭知道是我放走了她們自然不會善罷甘休,拿起棍子直接打折了我一條腿。我一聲沒吭,該受的,從感情上來說我確實對不起這個一直待我如子的人。
他說他是出於信任我才將清巧交給我,他甚至想過把清巧的終身托付給我,卻沒想到我平時那樣老實的人居然讓他這樣失望。
那時我望著他一夜花白的頭發,心裏很不是滋味。他本來氣的想撤銷他資助人的身份,但在我誠懇的道歉下還是決定管我到大學畢業。
我可以為了清巧被打斷一條腿,但是絕不能失去資助,失去改變命運的機會。
其實這麼多年來,我對清巧的感情林廣蕭都看在眼裏,發生了這樣的事,雖然我站在了清巧一邊,但他也沒有過多為難我,請了最好的醫生為我治腿,請了看護一直照顧到我活蹦亂跳。他很清楚,清巧對不起的人不僅僅是他,還有我,她的女兒以這樣一種不堪的方式棄我於不顧,他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愧疚在的。
清巧走後,林廣蕭幾乎將我視作了親生兒子,過去的錯誤再不提及。隻是從那時起,林廣蕭的身體便不再硬朗,之前的傷因為後來的憂心與焦慮留下了病根,這幾年的健康情況也越來越不理想。
雖然林廣蕭待我如子,但我並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我終究是個外人,能做的也隻是多關心他的身體,逾越本分的事從來不做。
對於當年的事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現在清巧回來了,要我再幫她騙她父親我並不是十分樂意,何況那謊言實在惡劣。我已不是當年那個圍著清巧團團轉的少年,也不忍心再次欺騙那位已經花白了頭發的老人。但是清巧終歸是要回家的,而憑林廣蕭的倔脾氣,絕不會輕易接受清巧,當年的離開太傷人心,今日的歸來就不能意味著圓滿。
父女倆都是無論如何絕不低頭的人,想要兩人重歸於好,就必須要有個和事老。而當年是我把清巧送走的,算是欠了老爺子的,今天我若再把清巧送回來,算不算是對當年事的一種補償呢?
倒在床上想來想去,以清巧出走的理由對林廣蕭的傷害,說清巧懷孕無疑是個迅速獲得老爺子諒解的好方法。隻是當謊言揭穿,估計老爺子連站起來揍人的力氣都沒了。既然要讓他們和好,這件事就絕不能穿幫,幾年前的悲傷也絕不能重演。想到今天清巧說的話,想必她是打定了主意一旦找不到人就幹脆讓我和她生米成熟飯,這樣一來,老爺子不說半點懷疑也不會有,說不定還樂開了花。隻是這之前她必然還是會試著尋個良伴,而先用我應付了老爺子,說肚子裏的孩子是我的,這樣就算到時候她找到了人也可以輕描淡寫的來一句弄錯了,然後再在老爺子麵前冠冕堂皇的向我道一番抱歉,老爺子必不會為了一個外人去為難自己有孕在身的女兒,到時候因為愧疚對我做一些小補償也就算了。
至此大團圓結局。
我想著想著就笑出了聲,清巧啊清巧,這麼多年,我還是逃不出你的劫,你是否其實也未曾想放我出來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