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乎都和鄭亦揚李賀載相處在一起，李賀載出乎我的意料，對要求他準備的東西非常認真，接收知識的速度也快，倒是沒有我先前認為的吊兒郎當。鄭亦揚多數時間明顯是為了參一腳而來，他的課程跟我們低年級的又不一樣，沒什麼可和我們討論的，但是不時看見我在忙，也會自動搭把手。
    轉眼就到了期末，這是我第一次與人合作參加測試，感覺還不壞，原來與人配合完成一件事的感覺是不錯的。上午結束了考試我們都鬆了一口氣，李賀載提議三人一起去吃飯慶祝一下。
    找了家離學校不遠的小餐館，叫了幾道小菜幾瓶啤酒。李賀載也不管菜沒上齊，上來一道就夾一道，像幾天沒見過飯的。鄭亦揚終於看不下去了。
    “喂喂喂，你絕食來著？餓成這樣？”
    “哪呀，你不知道為了這考試我多緊張，怕演講的時候打嗝什麼的，早飯都沒碰。”李賀載夾了塊燒茄子嘟嘟囔囔的說。
    “至於嗎？以前怎麼沒見你緊張？”鄭亦揚不屑的說。
    “這回不是怕拖了韓幻的後腿嗎？”
    我一聽愣住了，沒想到他會為我考慮，真讓人驚訝。鄭亦揚明顯也很吃驚，但馬上又問：“沒見你以前這麼關心我家韓幻，你有什麼目的？”
    鄭亦揚一把摟住我，看起來還真像是在防備誰的說。
    “靠靠，鄭亦揚，我和韓幻是同班，親密的同學關係，我關心同學怎麼了，再說韓幻這次幫了我多大的忙啊！”李賀載不滿的用筷子敲敲碗沿。
    我笑笑，雖說對李賀載這人沒什麼感覺，但是不能否認他說的話總是能讓人莞爾。
    鄭亦揚還要說什麼，最後一道菜上齊了，我拉了他一下，他轉而低下頭吃飯，不時給我夾菜。
    “韓幻……？”一個好聽的像水滴一樣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嗬嗬，這地球果然太小，在這樣的小地方吃個飯都能碰到幾年沒見的老熟人。
    我笑著抬頭，看著美麗依舊的女孩，陽光照在她的臉上，整個人就像件易碎的瓷娃娃。“清巧，好巧。”
    鄭亦揚看看她又回頭看看我，沒有說話，李賀載也停下了筷子，直勾勾的盯著女孩。
    清巧還是那麼引人注目，隻可惜……
    “不巧，我是特意來找你的。”清巧淡淡的笑笑，那樣子更美了。
    “韓幻，她是誰？”鄭亦揚皺著眉頭麵色不善的問。
    “她是我朋友，林清巧，清巧，這是我同學鄭亦揚，李賀載。”我伸手指指。
    清巧隻是向他們點了點頭，還是一副淡淡的樣子。
    “啊你好你好，我是韓幻同班同學，我們關係很鐵的，同學你從哪來啊，吃飯沒有？要不要一起吃？”李賀載把剛才對飯的熱情都轉到了美女身上，眼睛桃心似的盯著人家。
    鄭亦揚倒沒什麼大反應，就是眉頭一直沒有扯平，想必是覺得被打擾了，少爺脾氣。
    “不用客氣的，我吃過了，我有些事想與韓幻說說，韓幻借一步說話好嗎？”
    “好，我們去那邊坐，亦揚，你要有事就先回去，我下午去找你好不？”清巧來找我一般都不是小事，這一步估計會借很久。
    “我等你，快些。”鄭亦揚黑著臉說了一句，勉強是同意了。
    我悄悄拍拍他的手安撫了下，不理李賀載羨慕的眼神，和清巧向角落裏的雙人桌走去。
    “韓幻，好久不見，你看起來不錯。”她直直的坐著，隻要了一杯果汁。
    “恩，還可以。你找我什麼事？”我不習慣和她有太多客套，還是直奔主題的好。
    “……韓幻，你想不想我？”她歎了口氣，悠悠的說。
    我扯了下嘴皮，算是笑笑。“不想。”
    “看來你已經放下我了，是嗎？”她看起來有些無奈，苦笑著問。
    “我找不到放不下的理由，要不你給我一個？”想起過去，我冷笑了下。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知道是我負了你，我欠你的。”她喝了口果汁，並沒有看著我。“我也知道你不會怪我，你從來都了解我的痛苦和無奈，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知己。”
    我的喉結動了動，沒有說話，等著她繼續。
    “韓幻，幫我回林家。”她忽然抬眼看我，眼神清澈而堅定。
    我有一瞬間的怔忡。“你要回來？為什麼？這好玩嗎？”三年前好不容易逃離了林家，我為此差點賠上一條腿，現在她說要我幫她回去，那之前的那些算什麼？
    “我知道我的要求很過分，可是韓幻，我沒有辦法了，我就快要活不下去了，我拚不過了，隻有你能幫我。”她的手緊緊握住麵前的水杯，關節甚至泛白。
    我明白她是說真的，可不代表我能接受。
    “她呢？”
    清巧抿了抿唇，臉色一下變的蒼白。一時間沒有人說話，仿佛四周都靜悄悄的。
    我想我隱約可以猜到。
    “她和她媽飛美國了，定居。”好像是費了很大力才說出這句話，她閉了閉眼。
    我忽然想說些殘忍的話：原來你終於被拋棄了，你也會有這樣無力的時刻嗎？當初的信誓旦旦都灰飛煙滅了嗎？說到底，你也成了一個可憐人了是吧。
    可事實上，我什麼也說不出來，終究做不到鐵石心腸。“說吧，要我怎麼幫？”揉揉太陽穴，突突的疼。
    “和我爸說，我懷孕了，很想家。”
    我一驚，脫口而出：“誰的孩子？”她怎麼可能懷孕，她不是……？
    她深呼吸了一下，“我希望是你的。”
    哪怕我再冷靜，聽到這樣的話也不可能忍得住，在我還沒來得及控製的時候就已經笑出了聲，而且越笑越大聲，引得周圍的人紛紛側目，不知道鄭亦揚和李賀載聽不聽得見。
    她沒有笑，隻是直直的盯著我，她太了解我，她其實什麼也不怕。
    “我真的那麼好用嗎？清巧？”好不容易平息了下來，我輕輕的問。
    “韓幻，我知道我有多對不起你，但是現在除了你我一無所有。當年我那樣的離開，我爸爸不會輕易原諒我。我也想過直接去找他，騙他說我懷孕了，想辦法先搬回家裏再說。但是我怕，我怕呀韓幻，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我犯了錯哄哄他就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的父親了，這一次他不會相信我，就算他相信他也一定會去調查清楚，到時候知道我在騙他，我就一點機會也沒有了。韓幻，我爸爸的性格你知道，你不幫我我不行的。或者你告訴我一個比這樣做更能打動我爸爸的方法，有嗎？你覺得有嗎？”
    “有。你跪下跟你父親誠懇的認錯，你終究是他的親生女兒，他會原諒你。”一次又一次的欺騙，你的父親其實才是最可憐的。
    “你知道我不會那樣做，我就是這樣無恥的人，我不能低頭的，而且那並不能保證爸爸會百分之百原諒我，我不能冒險，我現在最不能失去的就是林家，韓幻你明白我的。”她聲音很輕，像泉水叮咚，就和小時候一樣，可是她終究不是過去的那個林清巧了，世事無常已經塵染了她的純淨，她現在是個會為自己謀算計劃的女子，再不是我夢裏那個會拽著我要冰淇淋的小女孩了。
    “你認為經過了那樣的事之後，你父親還會信任我？況且懷孕這種事是騙不了人的。”對於當初因為那樣的原因離開的清巧，以懷孕為理由回到林家，確實是最穩妥最容易博得信任的方法，但卻也充滿風險。
    “不管怎麼樣，他對你的信任絕對比對我多，而且他知道你的底細，清楚你的想法，說你是孩子的父親會減少很多麻煩和風險。但是韓幻你放心在這之前我會試著找一個合適的人，如果可以，我也不想連累你！”她想了想，又抬頭緊緊盯著我，“雖然謊言有時候也可以變成真實，你說對嗎，韓幻？”
    “清巧，你知不知道你變了很多。”變的讓我快要不認識她了。
    她笑笑，無所謂的樣子。“我隻是終於明白人要為自己而活，什麼承諾，誓言都是廢物，我過去太天真了，看的愛情大過天，到頭來還不是一場空。韓幻，我勸你，不要愛上任何人，我說真的。”
    我從沒想過清巧有一天會因為這樣的原因而一夜長大，這對於曾經是那樣單純溫婉的女孩來說是不是太殘酷了？但是生活從來都不是溫柔的，我們都清楚。
    我歎了口氣，“清巧，你說的我都聽懂了，但我不能馬上答複你，這不是小事，你給我時間考慮。”
    “好，這是我的電話，你收好，想好了打給我，不要讓我等太久好嗎？”一張便貼粘在我的桌前，我單手撕下，收進上衣口袋，點了點頭。
    “我看你也累了，就不打擾你了，我先走了，謝謝你韓幻，我很慶幸我還有你。”她美麗的笑容掛在臉上，好像還是當年初遇她時的樣子，隻是這次我太明白，物是人非。
    站起來隨著她向外走去，快走到門口時，她回頭，輕輕在我耳邊說了句，“韓幻，其實我當初真該嫁給你。”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隻這一句就讓我一直刻意壓製的回憶泛濫起來，怔怔的望著門口好久，久到連鄭亦揚的呼喚都沒有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