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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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烏尖嘯的破鳴聲撕裂般劃破長空,在盤旋的風中遊蕩,裹在江南半弧彎月樣的小拱橋上竭力想擺脫宿命般的糾葛。
太陽漸漸移向正午,天空是掉了顏色一樣的蒼白,生氣寥寥。
彌漫著初冬微涼的小橋,鱗浪層層,一簇簇濺起的水花像是女子微擺的紗裙。
可是,女子身著的是內斂的黑裝,手心沁了一層冷氣的寶劍一如女子被水氣潤濕的貼在身後無法再飛揚的發絲。女子麵容安靜,凝望著被小橋的拱起擋住的那端,眼前是同樣的靜默。女子用手挽了一下額前的亂發,嘴角露出淺淺的笑意。
橋那端,男子同樣身著黑色的衣裝,手巾暗色的劍鞘被暈上了一層水霧一如男子低頭輕咬嘴唇麵無表情的臉孔。男子凝望著被小橋拱起擋住的那端,眼前是同樣的靜默。男子輕握了一下寶劍,抬起頭嘴角一絲狡黠的笑容。
黑色的飛鳥掠過小橋和河水的上空,目光呆滯地看著地麵上的光影,不叫不鬧隻是安靜的劃過天空。
光影晃動間,恍乎漫長又短如瞬間。幹燥,微涼的空氣夾雜著劍刃掠起的冷風毫不留情地切割著兩個人裸露著的雙手和臉頰。
太陽隱在厚厚的鉛色雲層裏,朦朧的透過昏黃的光。周圍的景色依舊蕭索,沒有紅櫻綠樹來映襯二人絕美的容貌。他們的身影蹁躚如蝶般翻飛,劍招雖招招要害,卻有些故意而為的華麗。
盡管,對於殺手,華而不實無異於自掘墳墓。但兩個人同時這樣,那便是時間的無限延長。
天空,飛烏,小橋,還有他們都在一片措手不及的荒涼裏,安靜的完成提線木偶一樣早就設置好的動作,一劍一勢有條不紊的上演著宿命的輪回。
二人不知何時已經靜了下來,隻如初見般對麵無聲。
男子的黑衣上沾了些灰塵,他輕輕彈去,漫不經心的就像他吐出的話一樣。他說,不分勝負,不是結果。所以,等我報仇。男子眯起眼睛,嘴角向上彎著,像是露出一個笑容。隻是笑容並不溫暖,是種無能為力的強忍的笑。像是風雨中折傷的翅膀的歸燕,再無力回到故鄉,隻有靜靜的等待死亡的不甘。
女子的黑紗上多了幾處傷痕,女子理順痕印,動作輕柔的就像她嘴角不經意間露出的笑容,像是一朵沉寂了千年的睡蓮終於綻開了花蕊。可是她卻安靜的閉上了眼睛,想,也該是一個結束了吧。
即使,對於殺手,不能全神貫注無異於向對手獻上自己的生命。但就是要故意送上生命,那便是安然的結束了。
感覺風穿過劍刃來到喉邊,淩厲迅速的如同午夜穿堂的月光,慘白而又溫柔,落地鏗鏘。女子眨開眼睛,男子的劍已到喉間,卻未再刺進半寸。
男子的眼中是一種悲憫,沉沉的無奈,像是掛上了濃霜的葉片,朦朧而又清晰地絕望。他微微晃著頭,執劍的手也像是抽搐的抖動。
女子笑了,安靜燦爛的如同陽光下閃耀的河水,可是沒有人知道光影浮動下埋葬了多大的黑暗和濃重的憂傷。一滴淚珠從眼前悄然劃下,砸在橋上,像是滴在空曠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的河麵上,僅一下,就漾起了無窮的漣漪。各種道不清的情緒堆疊著混在一起,散開又重聚,離開又重來。
男子反手收回自己的劍,幾縷亂發放肆的頹唐的在額前。他說,我沒辦法這樣殺了你。終有一天,我會來找你的。你欠我一劍,記住。男子轉身,衣擺旋起一陣輕風,如來時一般消失在小橋拱下。
女子的劍跌落在地上,輕微的撞擊聲卻想末世的驚雷一樣撞擊著耳膜。女子也跌倒在地,漆黑柔軟的長發終於在風中飛揚起來,一根根如同撕裂的旗幟般瘋狂的散亂著。她的目光茫然空洞覆蓋著巨大的絕望和一次次聲勢浩大的毀滅。
即使,對於殺手,不能給對方任何一個生存的機會。但想要給對方的不隻是軀體上的死亡,而是精神上的枷鎖呢?
男子在不遠處的閣樓上,倚著廊栓,看著女子,嘴角浮出一絲狡黠的笑意。
對於殺手,無論什麼情況,謹慎都是必須的。
男子安靜的站著,衣衫被風掠起,一種孤傲而不可及的感覺在他身邊彌漫開來,他笑了,像是在朝陽下被一點點蒸發的露珠一樣慘烈而又決絕。
他視線的盡頭,是小河的上遊。那裏有一片樹林和柔軟的草地,那是他一生中最愛的女子,被他的親生哥哥殺死的地方。
他站的地方,是他最愛的女子的親生妹妹殺死她最愛的男子,也就是自己的哥哥的地方。
他一生,最愛的,就是他的哥哥和那個女子。
她一生,最愛的,就是她的姐姐和那個男子。
這是殺手的宿命,從他們成為殺手的時候,他們的生命,就注定失去了愛一個人的資格。
命運從來都是殘忍的,它浸滿了獻祭的鮮血,優雅而溫柔的俯視著世人,笑得輕蔑而高傲,是因為世界上的每個人都是它的玩具,他們永遠無處可逃。
他,她,他,她,因為宿命,因為恩怨,因為種種,不得不互相殘殺。可是,最後活下來的,卻是兩個失去所有最愛的一切的人。
這是注定的,命運不會讓任何一個人好過。看吧,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