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愛,傾覆 第8章 可以托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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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的突然闖入讓臨德花了一點時間才從走神狀態中恢複過來。
安嬤嬤其實也是清都那邊的人。臨德老早之前就已經知道了。如今見她為自己說話,臨德稀奇了起來。心裏麵卻道:人心到底是肉長的,這麼多年的情分了。看著老婦人激動的神色,臨德忍不住想要勸阻一下。不過,溪水及時出現了。
話語雖不中聽,但句句打在離和安嬤嬤的要害上。
這個小辣椒相當的嗆人。臨德暗自搖頭:不知道會不會嚇壞了修平……
結果嚇到了人的倒不是他們的爭吵而是溪水的身份。臨德懷著半是試探半是期望的心情為目瞪口呆的兩個人解釋“少君”的稱謂。趁著他們商討自己病情的時候,臨德拉過花月,小心翼翼地詢問他的事情。
介於外麵還站著一個離,臨德盡量地避開了諸如身世之類的敏感話題,隻是問些和現在比較靠近的事情。花月侃侃而談,從容不迫,表現得像一個經曆世事滄桑的人。意識到這一點時,臨德頓時淚水隱隱:想必他的童年並不怎麼好過的。
花月看他目泛水光以為他累了,就很盡心地勸慰了一番服侍他睡下休息。
平生頭一次被這人盡心伺候,臨德滿腔的慈愛和憐惜無處可說,隻好閉了眼假裝睡過去了。
默默地埋在枕頭裏思量這輩子走過的路,臨德輾轉難眠。
外麵幾個人細語輕聲,不時夾雜著幾聲爭吵。
恍惚間,時光靜止。人生恰如相見時愛人眼角的一抹驚豔之色,轉瞬即逝卻讓人流連忘返。
臨德在晚飯的時候再次見到了花月·綠輝。
單一想到這名字便讓臨德失魂落魄。
權·湛把孩子丟棄的那天恰好是花月的綠輝首日,淩晨五時。聽聞他的“出生地”就在羽京附近的一個山村裏,臨德就更加確定他的身份了。
而溪水初次養育兒女的敏感神經也讓他對臨德和花月之間的奇怪氣場有所察覺。鑒於君上對這個年輕人的特別“好感”,溪水不僅為他安排了最靠近暖閣的一間客房而且還把花月請上了晚飯的桌子。
餐桌上,臨德有點把持不住自己的心思。好幾次都差點逾越了規矩要給花月夾菜。幸好站在一邊的離眼神淩厲,足夠提醒臨德這樣做的危險性。
所以,臨德早早地退席離開,免得節外生枝。
關於席間發生在溪水和花月之間的對話,臨德是第二天才從碎嘴的小丫頭嘴裏聽說的。他略略地有點失望。因為修平離開他的時候已經會叫“親爸爸”了。可惜了。當時才兩歲的孩子恐怕早被歲月衝去了所有記憶的碎片,全然不記得了。
花月走的時候,臨德很有一種上前擁抱他的衝動。他捏了拳頭強自忍住。薄殼的指甲片在掌心和指頭的雙重壓力下翻翹起來。
回到房裏看著自己的指甲時,臨德再次笑了起來。花月的指甲也是薄殼的。昨天一個不小心就弄翻了一片,疼得直跳腳。最後隻好剪掉了事。
安嬤嬤拿了剪刀過來,替他修剪過長的指甲。
躺在那邊,臨德靜下了心來。
修宜已經拿到了那塊令牌。“權傾天下”這句話可是用修平的命換來的。往事曆曆,每翻一頁就像在撕開一道舊傷口一樣,疼得人直打顫。
可臨德不得不去想。修平的出現讓他必須去考量接下來的日子他該怎麼過。
這張臉絕對不能出現在任何一個見過公子雲樓的人麵前。尤其是清都來的人。
離雖然是興元帝派來的,卻沒有見過雲樓。
安嬤嬤也沒見過。
另外,臨德記得權·湛跟他說過的修平身上被種下的毒名叫“惡毒”。他很想知道這種毒的毒性。即便懷抱著一絲輕且淺的希望,臨德依然願意去嚐試一下。
所以,現在臨德迫切地想要見到同·蠻。
他用了同·蠻最後一次見麵留給他的東西。
江都平丘有一種名叫煙色的花朵。瓣如柳絮,可隨風飛揚至五十公裏開外的地方。花心有特殊味道,平常牲畜和人的鼻子都無法聞到。但平丘當地的一種金殼甲蟲卻能。它們常常在花開的時候成群結隊地前往煙色花開的幽深穀地,吸食花蜜。後來有人跟隨甲蟲部隊找到了大片的煙色花,並提取了煙色花中的精華製成了一種造價昂貴的追蹤藥劑——靈犀。巧得很,製作靈犀的人正是小開碑手一門上上任的掌門。同·蠻從他師叔祖那邊軟磨硬泡了要來一份“靈犀”送給當時正要和權·湛成婚的臨德,其寓意早超出了事物本身的名字。
如今居然還派上了用場……臨德打心底裏想要仰天大笑三聲。
算來也有二三十年沒有見到同·蠻了,不知那人過得好不好?
臨德思忖著吩咐安嬤嬤把檀香木匣子裏最下麵的香料片子取出來。
安嬤嬤取了香片子掰碎了扔進小香爐裏,一邊卻問道,“怎麼突然想起這東西了?”
臨德笑了笑,“突然覺得心情很好。”
安嬤嬤看著他笑盈盈地睡了過去,眉頭不禁一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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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蠻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掌燈時分了。
溪水帶著念平來給臨德道晚安時,同·蠻站在窗外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那棵桂花樹比他於他分別那時粗壯了不止一倍。樹葉茂密。隻是過了花期,空餘下一院子濃濃的桂花香。
同·蠻站在桂花樹的樹影底下,一邊把玩了腰間佩刀上的精巧飾物一邊透過隙開的窗戶看著裏麵那人的一舉一動。
很顯然的,他瘦了。但精神看去很好。
那個漂漂亮亮的女孩兒應該算是他的孫女吧。同·蠻摸了摸下巴上青青的胡茬,心裏感慨:時間真是過得飛快。一刹那,芳華盡逝,物是人非。再望一眼那人,細看來也是華發叢生,細紋悄然爬上了額頭。
“去睡吧。”臨德親了親念平的臉頰,對溪水道,“你也早點休息。告訴子歸,讓他不用過來了。我今天有點乏了,要早點躺下了。”
溪水嗯了一聲,有點不太確定地望了窗外一眼。
同·蠻自信自己這六十七八年的功力還不至於讓一個晚輩看破行藏,但是心頭難免就打了個突。
溪水的武功比起同·蠻來就算是抬舉了他說也是比不上的。他覺得異樣的是似乎聽到窗外有蟲鳴的聲音。鏗鏘有力的兩聲促音,很短很輕,但是很有力。溪水總覺得在哪兒聽過這種特別的蟲聲。因為念頭起得沒有來由,溪水很快就丟開了,領了念平告辭離開。
同·蠻彈了彈腰間的一個銅匣,輕笑一聲,心道,“好夥計,現在才輪到我呢。”
於是猿臂一伸,身形如鬼魅一般躥進了房間。
臨德的床後麵有一個小小的空間,在臨德認識同·蠻之後就被擴大了一倍。所以臨德的床並不是靠著牆放的。這一點在不知情的外人眼裏是絲毫看不到的。因為床的外麵還有好幾重的幔子。
同·蠻駕輕就熟地摸著老路停在了床後的紗幔下,衝鼻而來的是一股很熟悉的檀木溫香。同·蠻貪婪地深吸一口氣。
“怎麼這麼快就來了?”床上剛剛才探進被窩的臨德被突然而起的呼吸聲嚇了一跳,驚笑起來,低低問道。
同·蠻也笑道,“我不是跟你說過。我守在你身邊的。蟲兒一叫,我就啟程來了。”
臨德沉默了一會兒。這時有腳步聲響起,卻是安嬤嬤來熄燈的。
同·蠻仗著自己功力深厚,用耗神費力的傳音入密繼續說道,“見到我來,不高興嗎?”
臨德把手從被子下麵探過去握緊了同·蠻的手。
掌心微汗,略帶了涼意。
同·蠻下意識地用手掌裹住,細細暖了起來。
“你不會生氣嗎?”臨德壓低了聲音問,“每次都是有事才找你的。”
同·蠻失笑起來,“這可是你第一次找我。說什麼每次,好像我經常來,很討人厭的樣子。”
討人厭的應該是他吧……臨德默默地在心頭劃了了一個歉意的問號。
“說吧,什麼事?我幫你去辦。”
溫熱的聲音縈繞耳際,臨德依然淚盈於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