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繁花 第13章 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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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總是這樣無情。轉眼間已經到了秋黃葉落的季節。
羽京雅樂廣場上依然是繁華和喧鬧。
關於石·輝的記憶被儲存在廣場大道上一方小小的石板裏。上麵鐫刻著他的名字和生平。許多遊客會在此駐足,緬懷這位舞者的絢麗人生。隻有我會在每個月例行地接道遠在他鄉的師母的電話時才會真正體味到生命的況涼意味。
自從石·輝過世之後,師母的電話便每個月不間斷地來。除了囑咐我要去照顧一下那塊名人石碑下的老師的遺骨,她還時不時地想要打聽一下“公主”的境況。出於對老師遺囑的尊重,師母在得知他想始終留在羽京的願望後便沒有怎麼哭鬧著要回他的遺骨。雖然這是老師的遺願,但是他並沒有在遺囑中說明要怎麼處理他的骨灰。於是顯然比較了解“王子”脾氣的“公主”最後開了口。
“埋在那塊石板下吧。”
在那裏,他可以天天看見我。
錦鯉歎息了一聲,咽下了後半句話。
我看著他,已經怨恨不起來了。一個月前,他和林·絡公布了婚事。媒體大肆報導了一番後就在林·絡冷厲的眼色下偃旗息鼓了。似乎是林·絡一貫的雷厲風行起了威嚇的作用,幾大媒體收拾收拾口水不再響動。各家小媒體便隻能打打擦邊球而已。
然後,錦鯉正式離開了舞台,並且接收了他人生第一個研究生,開始了他靜默的導師生涯。
半個月前,也就是果月月末的時候,我剛剛通過了國家醫療急救誌願者的考核正式被錄用了。半個月的緊張培訓之後,我於昨天接到了人生第一份醫療誌願工作。
羽京的誌願者委員會總部設在西條街五號,離雅樂廣場隔了兩條街,算是相當近了。我如今也按照淩秋路的意思搬到了青影大廈旁的員工宿舍裏。這樣不管是跟著淩秋路學習還是在青影工作甚至是應付誌願者委員會不時的召喚都是很便宜的。
方·旗在幫助我通過誌願者考核之後功成身退。臨走的時候,他留了電話以便我隨時討教。這簡直比留給我幾十本藥典書籍還管用。
方·慈在我離開《淩舞》劇組之後找過我幾次。因為我的刻意回避,她很多次都欲言又止。最終,我和她之間並沒有達成什麼溝通。
《淩舞》將在今年冬天再次開演。高輔雖然邀請了我,但被淩秋路一口回絕了。他認為我現在如果能應付好他、青影和誌願者委員會的工作就已經是謝天謝地感謝諸神了。過多的事情會讓我分神,這我也知道。而且我有自知之明。說實話,光是要應付淩秋路發放下來的研究生論題就已經夠我受的了,更何況林·絡似乎執意地要壓榨我不停地給我派工作。
誌願者委員會的任務倒是不重。除了每個月四次例行的夜校學習課程之外,他們現在還將占用了我每個月休息的六天。
今天是獲月銅耀首日。本月的第一個休息日。
也是我第一個醫療誌願者任務的開始。
早上七點,被淩秋路連續不間斷一個月電話催起所造就的生物鍾在沒有任何壓力的條件下習慣性響起。我準時無誤地醒過來。
洗漱的時間隻花了五分鍾。諸神在上,我很幸運的因為藝術專科生的緣故而好不容易逃掉的軍訓居然在淩秋路的訓練之下被有過之而無不及地加諸在我身上。效果顯著。
七點半,在員工食堂填滿胃部後我快步奔去了車站。
71路車直達誌願者總部。
車上,我一路回憶著檔案袋裏的資料。
那個案例是在曙嗣。我記得那個小鎮離羽京不遠。好像是在東北的某個角落。反正我不是領隊,認路的事便不用操心了。病人的具體症狀似乎和哮喘病相似。因為地處山區,曙嗣那邊並沒有醫院,隻有一家醫療站。對付這種慢性病症顯然是分不出更多的人手來常年地照料。醫療站送資料過來的時候說明是希望有個專職的人可以常年過去照看的。和我同去的主治醫生是個研究生。總部的人派發任務的時候說,這個案例今後恐怕都是我的活兒。醫生每個月隻會去一次。所以他們囑咐我今天一定要跟醫生多學習。我誠惶誠恐地點頭。
害怕和緊張的心理有那麼一點點地占了上風。所以在我到達總部見到醫生時,我一時有點慌神。
比我年長的一聲看出了我的不自在,笑了拍了一下我的背道,“緊張什麼。又不是讓你去動手術。隻是照顧病人而已。而且,那個病人也不是新送來的。和這裏都有好幾年的聯係了。”
我驚訝了問,“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建議他們送到羽京來徹底治療。”
醫生搖搖頭道,“你去了就會慢慢知道的。各種原因。”
話題到此就算中斷了。
我搭著醫生的便車攜帶了總部為我這個新手特意準備的藥箱便去往曙嗣。
今天的天氣不錯。
曙嗣,算來應該是個鄉野小鎮的。在秋意渲染下,小鎮倒是別有一番風情。
狹小的道路上不時有雞鴨家畜躥出來。一路上,明醫生不得不把車子的速度降到最低。
“你看。這邊開車的話還不如走路或者騎馬呢!”明醫生笑著寬慰被糟糕路況搞得暈車不已的我。可惜這樣的字句對抑製嘔吐並不起太大的效果。
車剛一停穩,我就迫不及待地跑下去吐了個痛快。
略略等了我一會兒,明醫生才帶著我走進了一家人家。昏頭昏腦的我當時居然沒有注意到這家人家的巨大門楣和雕刻在門楣上的五獸圖騰。直到被一個自稱管家的人帶到院子的深處還恍然因為走過太多的路而醒轉過來醒悟到這個院子到底有多大。
我們被引到一處就水的暖閣裏。屋子的前麵擺著數盆牡丹,都搭著暖棚。看在今天天氣好的份上,此刻都掀開了透風。好幾支上已經打了花骨朵,顯然是特地培養著等年節的時候觀賞的。
屋子裏迎麵擺著一個暖爐,裏麵沒有燒炭倒是燃著檀香。味兒既不濃膩也不輕飄。地上鋪著山羊絨的地毯,毛長長的,踩上去像走在雲裏一樣。第二進沒有掛簾子,我第一眼望過去就看到正對麵坐北朝南的矮幾上貢著的一把新月刀。
我對這種奢華人家的擺設倒是從來沒研究過,也沒有研究的機會。倒是那把刀看上去很是鋒利。我從書本野史上也略略了解過一些“法外人”的故事。我知道即便是在今天這樣的時代,法外人也是存在的。對這個獨特群體的好奇使我不由得多看了幾眼那柄刀。
“怎麼?這刀引起你興趣了嗎?”一個清朗的聲音從右側響起。
我趕緊收回心神。
此間屋子的主人此刻正饒有趣味地坐在榻上打量著我。我被他一說倒是不好意思起來。
“沒。我隻是,沒有見過。”我撓了撓臉皮,尷尬一笑。
他抬了抬枯瘦的手腕示意我們坐下。
明醫生熟門熟路地問了幾句,又介紹了一下我就開始翻出用具給他診斷起來。我拿著記錄本在一邊記錄。記錄本已經很厚了。果然照明醫生的說法,這不是一個新病人。我翻了翻之前的記錄,大多類似。隻有兩年前的春天有一段時間似乎情況特別不好。記錄的內容非常頻繁且嚴重。
正一邊記著一邊看著,冷不防外麵一個人掀簾進來。
“大總管這是幹什麼,進來也不通報一聲?沒見到醫生正在給郡王看脈嗎?!”一旁一直恭敬站立的一個老婦人慍怒著出聲指責來人,卻也沒敢大聲。
我一邊驚訝著老婦人嘴裏“郡王”的稱呼,一邊也困惑與這個不速之客的毫不畏懼。
“安嬤嬤,我這邊倒是有話先要問你。”那個被稱為大總管的人冷笑了一聲正待開口發難。
“沒見到我嗎?離!”靠在榻上閉眼接受診斷的那位卻在此時突然開口,語調中充滿了威懾力。
大總管抽了抽嘴角,皮笑肉不笑地打了個哈哈,躬身道,“郡王萬福。小的這不是著急您才衝過來的嘛。”
“有什麼好著急的?不就是看醫生嘛。往年老總管在的時候你怎麼就沒管過?”老婦人低語著反問那人。
“就是因為今年老管家去世了,所以這事我才要管。”大總管低眉斂目地轉向榻上那人道,“王爺您明鑒。如果身體確實感覺不好的話,我可以幫你傳話過去,讓清都派幾個禦醫來。讓這些不知哪裏冒出來的山野庸醫治,我是不放心啊。”
“我呸!”老婦人一口啐了過去,再也耐不住地罵道,“往年都是羽京那邊請過來的醫生。人家都是有執照有學曆的。往年看病也從來沒出過什麼岔子。王爺的病全賴著他們多年來照顧。你憑什麼詆毀人家?!老管家年年都催王爺去羽京的大醫院看,你就是不讓。你到底安的什麼心?”
我看著他們吵了起來,總算了大概了解了一下這個案例的隱情。雖然依舊不甚明白,但是一屋子的火藥味卻是讓我這個外人都覺得不舒服起來。何況天天住在裏麵的“病人”。
我皺著眉看向榻上的郡王。
那是一個郡王嗎?皇親貴胄不都是高高在上的嗎?怎麼也有他這樣落魄的……
郡王也在看我,似乎我要比那幾個吵鬧的人有趣得多。
“閉嘴!”門口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進來。他清冷的聲音非常具有穿透力,一進來就成功讓正在越演越烈的吵架趨於緩和。
“沒看到君上正在看病嗎?有事沒事喉嚨那麼響幹嘛!當這郡王府是你們家嗎?那也得你們是禦封的郡王爺才行啊?你是嗎?你是嗎?”那人戳著鼻子一個個罵過去,罵得每個人都低下了頭,“不是啊?不是就給我閉嘴。是侍女的就站在一邊伺候著,是總管的就去院子外麵管你那些大大小小的事宜。”
大總管似乎很是顧忌那個人,麵對他的毒舌也隻有諂笑退到外麵的份兒。
老婦人倒是一邊聽著一邊哭了。
“行了。你也別罵了。”郡王微笑了把來人招到身邊,戳了戳他的額角笑罵了一句,“就你的嘴最厲害了。”
來人當仁不讓地受用了這話。
我此時才訝然發現那個人居然有著一頭詭異的墨綠的長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