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段韋伯的母親見不到夜晚在她家留宿的女孩子不甘心的原因，或是真的猶如她所說的忘記了東西在家裏，反正，當段韋伯將清洗幹淨的床單掛起來晾曬好，準備穿衣服送我離開的同時，他的母親再次出現在了家中，而我則倉惶的不知道要往哪裏躲，一張臉羞臊的麵紅耳赤，手心已經因為緊張而滲出汗漬，雙目不敢正視又不敢不正視，一顆心慌跳到猶如亂撞的群兔，這已經是今天一大清早的第幾次我巴不得自己是個隱身人了？
    “你叫什麼名字？”
    “你多大了？”
    “你家裏都有些什麼人？”
    “你父母都是做什麼的？”
    “你在哪裏上班？”
    “你和小韋認識多久了？”
    “你一個月賺多少錢？”
    “。。。。。。”
    一連串應接不暇的問題兜頭蓋臉的襲來，讓我即使是如實回答，亦覺得手足無措。
    “媽，你這是在審犯人嗎？”段韋伯看著我的局促，終於開口不滿的試圖阻止他的母親對我的背景的‘關切’。
    “怎麼？我問問都不行？”
    “不是不行，而是不是時候！你不是說你忘了拿東西了嗎？樓下我爸是不是都占好位置了？要是你再這麼問下去，你就真要玩不上了，別忘了，牌局可是不等人的！”
    “別老拿牌局說事兒，有些事兒，我這個當媽的不問明白我能踏實嗎？”話說到這裏，段韋伯的母親瞥眼看了我一眼，“再說了，人都在家裏宿夜了，我不問問行嗎？”
    段韋伯母親的話讓我再次難為情的無地自容，很顯然，在他母親的眼中對我的評定因為昨晚留宿的事情已經糟糕透頂了，也許此刻在他母親的眼裏我應該是那種不三不四、放蕩不檢點的女孩子吧？
    “媽！我的事兒你少摻和！她不是你想的那種人！”
    “不是最好！看樣子你們兩個是想要出門了？這麼一大早的打算去哪兒逛噠？”段韋伯的母親很顯然有些不滿自己兒子對我的極力袒護，語氣中有些溫怒與不屑。
    “段韋伯正要送我回家，我已經一晚上沒回家了，估計我媽正在擔心，畢竟我還沒有過除了上班之外夜不歸宿的時候。”對於他母親對我的人格的質疑，我並不感覺如何受辱，但是我絕不允許有人對我家人的悱惻，在被認定放蕩不檢點的同時也就意味著是家庭教育有問題，俗話說‘養不教父之過’，如今父親不在身邊，那麼我的母親就會很自然的被扣上管教不嚴、教導無方之過，我不能讓我的母親被人——特別是陌生人如此質疑。
    聽見我態度堅定而不容置疑的話語，段韋伯的母親定睛看了我一眼，然後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裏兜轉了一圈兒後丟下一句‘出門時把門鎖好，有空來玩’的話便頭也沒回的下樓了。
    “感覺委屈了？”等再也聽不見他母親的下樓腳步聲後，段韋伯嬉笑著問我。
    “留宿是事實，你母親這麼想我也正常。”
    “那幹嘛臉都氣白了。”
    他不說，我真的沒有發覺到本該火熱的臉早已經降了溫，微妙之間的變化我竟然半點都沒有察覺。
    “別介意，我媽就那樣，說話是冷了點，不過人還不錯，當初我大嫂和我大哥處對象的時候也這樣，弄的我大嫂也一度以為我媽不喜歡她，差點就和我大哥吹了。”
    “是嗎？”我呐呐的說，其實他母親對人的態度問題我並不感興趣，現在我隻想趕快離開他的家，回到自己的家。
    打開大門，我率先下了樓，清晨的刺眼驕陽被高聳的樓群遮住了笑臉，因為貼近馬路的原因，車駛笛鳴聲不絕於耳，深深的呼吸一口微涼的空氣，我的腦中清亮了許多。
    坐上出租車，告訴司機即將要去的目的地的大概位置，我便再也沒多話的將目光移向了車窗外，坐在身側的段韋伯也一直都沒有開口，就這樣一路沉默的我們兩個站在了我家的樓下。
    “你家在這兒？”
    “恩，謝謝你送我回來。”
    “何必這麼說？你家幾樓？”
    “四樓。”
    “你媽現在會在家嗎？”
    “應該上班了。”
    “哦，那——不請我上去坐會兒？”
    “我想。。。。。。”
    “你早上可什麼都沒吃呢，據我所知，你好像不會做飯的。”
    他微笑著出口的話讓我一愣，這事兒他怎麼知道的？想想也是，我不識家務的事兒全大廈的人都知道，料想他隻要有心去順便的詢問一下也不難打聽到這些生活的瑣事。
    “是不會做，不過我想我媽會給我準備好的。”
    “這樣，那好吧，回家了好好的補個眠吧，前天夜班，昨天又沒睡好，明天你還要上班，多睡會，有事兒給我打電話，有時間我也會打電話給你的。”
    “好。”我暗自的在心裏發出一聲嗤笑，打電話給他？他什麼時候正式的告訴過我他家的電話了？
    不想再多說什麼，我轉身上了樓，腦中有點亂，為什麼亂不清楚，隻知道煩躁的想去撞牆，從背包中拿出鑰匙，將鑰匙插進鑰匙孔，剛要旋轉，身後的樓梯上傳來了急切的腳步聲，然後——
    “程彬——”
    驀然回首，發現疾步上來的正是段韋伯。
    “還有什麼事兒嗎？”
    “我忘了，這是我家裏的電話，還有我過兩天要去上班的地方的電話，不過有事兒的話最好是上午的時候打去我家，畢竟我上班的地方太亂太複雜，我怕有誰亂說話惹你不高興。”
    伸手漠然的接下他遞過來的折的四四方方的紙條，原本煩躁的心緒一下子變得躁動了起來。
    “我先走了，你好好睡一覺，明天我打電話給你。”
    段韋伯猶如疾步奔上一般的又疾步下了樓離開了，我手裏捏著那張寫有聯係他的電話號碼的紙條，口中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濁氣，轉身扭動鑰匙打開門，將滿頭愁緒統統關在了門外。
    很意外的，我媽晚上下班回來的時候並沒有如我想象般的喋喋不休的追問我昨天整晚的去向，我的那句給朋友過生日在歌廳裏鬧了一整晚的說辭不管我媽信或是不信，總之我媽沒有再多詢問也就隻當是過了關。心情從一大早開始起就一直煩躁的不定，可是我又不想讓我媽察覺出什麼來，所以發了一整天呆的我在我媽回家後又扮起了乖乖女的形象，沒心沒肺、口無遮攔的說著沒邊兒的話，東扯西聊的混到了睡覺的時間，本該以為我還會和白天時一樣無法入眠，可誰知道竟然是沾枕即著、一夜無夢的度過了生平最最煩心的一天。
    “程彬——電話——”
    今天一上班就被領班通知要檢查樓層衛生，身為執台，雖然不用打掃客房衛生，但是公用區域的衛生都是我們份內的工作，也許是因為一夜好眠的原因吧，我今天也算是神清氣爽了，昨天一整天的憂鬱和灰暗在早上一睜開眼時就已經不見了，煩躁的心緒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也許是一覺睡過去之後被什麼人一棒子打明白了吧，反正心底如今多了一份釋然，既然事情已經發展到這樣的程度了，那麼隨緣吧！至於我和他之間的關係，料想總會有個說法的。
    “喂？洪海？你怎麼知道我單位的電話的？。。。。。。我媽？。。。。。。哦，恩，昨天是玩的挺瘋的。。。。。。啊？我媽給你打電話了？真是的，昨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怎麼就。。。。。。我知道，我知道，下次一定不會了！對了，你和嫂子的新婚燕爾一定很那個啥吧？嘻嘻。。。。。。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別動不動就訓人。。。。。。恩，好的，我知道了。。。。。。好的，拜拜！”
    接到趙洪海的電話，我真的感覺有些吃驚，料想我媽在那一晚我沒回去的時候是真的急了，不然也不會翻我的記事本找到他的電話特意打給他了，我媽知道我和他已經算是無話不談的了，既然上午的時候我是去參加他的婚禮，那麼下午我的行蹤多少他也會知曉一些，特別是趙洪海那天來通知我他要結婚的時候，我還特意說過，我那天有個朋友要過生日，兩件喜事居然還湊在了一起，為了排開時間，我還和他當著我媽和準嫂子的麵商量了老半天呢，不過還好，這家夥不笨，而我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我媽昨晚回家後沒有咄咄相逼的追問我一晚上的去向，原來為了能讓我媽放心，他居然對我媽說我過生日的那個朋友是個女生，而且還是剛好一個班的同事，時過中午的時候，他是看著我們兩個離開的，絕對不會發生什麼意外，讓我媽放心的話。聽到他的話，我心裏有些踏實，還有些感激，更有些不安，趙洪海的脾氣我太了解，他是清楚我和誰離開的，就這麼輕描淡寫的幾句話不像是他的性格，他的話騙得了我媽卻不代表他不想追查我的去向，如今電話中他連問都沒問，不知道這算是結了婚後無暇顧及我的事情了，還是寓意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前兆。
    “發什麼呆呢？”放下電話心頭千思百轉，清掃員嬉笑著推了我一把，“要不是聽你說人家是新婚，我還真以為你戀上人家了呢。”
    “瞎說什麼呢！”臉上一紅，我拿起抹布準備繼續去幹活。
    “你看，臉都紅了，你現在啊，完全就是小女孩情竇初開的一副模樣。”因為清掃員的歲數比我少大了些，又因為對於工作時間長短來說，我是個後輩，還因為同年入取參加工作的十幾個人中我的歲數是最小的，更有我整天嬉皮笑臉、頑略不羈活脫像個沒長大的孩子，所以我便很快成了大廈內部公認的‘小不點兒’，所以她們這群‘老前輩’總會資格自持的用前輩般的話語戲鬧我。
    “情豆初開？發了芽的豆子是不能吃的，是有毒的，不會有哪個傻瓜願意冒著生命危險啃這樣的豆子的。”我媚眼一拋，惹得清掃員一個激靈，然後歡快的話語脫口而出，邊說邊往公用區域走去。
    “就你歪理邪說多。。。。。。”
    ‘嘟——嘟——’
    清掃員還沒笑罵我完，電話裏又傳出了外線的長音鈴聲。
    “喂？您好！請稍等——程彬，電話！”
    我人還沒晃晃悠悠的走出去幾步，清掃員的笑意不明的喚聲就又從身後響起。
    “還是個男的，不過絕對不是剛才那個。”走回去，接過話筒，還沒來得及把話筒貼附在耳朵上就看見清掃員賊兮兮的半遮著口小聲‘示警’道。
    才上班不到二十分鍾，電話就來了兩盅，而且還都是異性，也難怪人家會有這樣的態度了，而我也隻能回以人家一記無奈的笑。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