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萍心------- 第十九章 極力隱藏的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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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趙洪海的家成了我放學後必到的地方,而他也真如對我承諾的一般,每當我舉手敲門之際都是他急巴巴的趕來開門,然後幾乎每天都是同樣的一句話‘怎麼這麼晚才放學’,再將我的書包接下直接拿到自己的屋裏。每當我一進門,每當書包易手,每當趙洪海如個小媳婦似的將我接進門,阿姨都會站在大屋與小屋的過道處笑意盈盈的看著我們兩個,這樣的感覺——真的好溫馨!
“哎——”
“你喝點東西不?”
“你今天的作業怎麼這麼多?”
“這是什麼?留名冊啊?”
“別人送你賀卡?你要過生日了?”
“這是什麼?信?情書?”
“咦——是檢討書?你犯錯誤了?”
我今天的作業確實是不少,多到了已經頭大的程度,眼看著眼前擺了一桌子的卷紙提綱,我要一個個的消化了它們,然後再寫完一個收進書包一個,我簡直就要對全世界大吼,那些老師就不能體會一下我們做學生的痛苦,不要一下子都留那麼多的課後作業好不好,哪怕是商量好了分批留我也認了,現在可好,看來今天我是要趟黑了。可就在我糾結於那些習題的計算方法時,某位實在是無聊透頂的人開始不安分的摸東摸西起來,最後他所有的經曆都投入到了我的書包中。。。。。。
“這檢討不是你的,張輝?誰啊?你同學?”
“你有完沒完!”我煩躁的將手裏的筆摔在了卷紙上,怒目而視他。
“幹嘛?我好怕怕啊!”他假裝被嚇到的抱著我的書包,還有已經被他翻出的記事本和那裏麵夾著的東西往後退了一步。
“你、誰讓你亂動人家東西的?拿來!”我看著他懷裏的一大堆東西,氣急的起身一把將它們都搶了回來。
“哎!不就是看看嗎?急什麼!難道——這裏真的有見不得人的東西?那張輝誰啊?他的檢討書怎麼在你這兒?”他回到靠椅上,然後好奇的將頭又湊了過來。
“是我同桌,他讓我幫他重寫一份檢討,老師說他寫的不夠深刻。以後不準再翻我東西!”我將所有的東西都整理好,又將記事本收好,再將書包猶如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一般的塞在了自己的身後藏起來,然後再次拿起筆,準備和那些繞腦的數學題繼續奮鬥。
“哦,這事兒我以前聽曉麗提過,說你們班的大部分檢討都出自你的手,看來還真是這樣的——對了,你有寫日記的習慣?”他幫我把桌子上散放的卷紙一張張的規整在一起。
“恩。”我終於想到了要如何計算出筆下的習題,開始快速的列式著。
“你日記裏的東西就不怕被人看見?”
“所以我才整天都背著。。。。。。你偷看了?”我突然抬頭瞪著他。
“一目十行,隻看了那麼一點點——”趙洪海狹促的一笑。
“小人!”懶得理他,我繼續手中的奮鬥,不想浪費更多的時間糾纏在這些瑣事上。
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起有了寫日記的習慣,而且還是那種高興的時候想不起來寫,隻有在心裏難受,或是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時才會去寫,所以我的日記寫的大多都是當時的真實想法,還有太多太多晦暗的心情。也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起,由一個渴求著別人能夠理解的孤獨人進化到了不想讓人觸碰心底深處的自閉人,日記——就成了訴說我真實的內心世界和發泄情感的唯一的‘寄托’,也是我最不想有人看見和觸碰的東西,因為那裏有最最真實的自己。而今天,當他說他一目十行的窺視過我的日記時,很意外的,我並沒有太多的抵觸,在那一刻,我忽然覺得其實在心底的某一個角落,我還是渴望著能有個人更多的了解自己,而不是單純的隻看到經由我自己精心偽裝後的玩世不恭。
“以後你有什麼心事就和我說說吧!”趙洪海突然很鄭重的說道。
“和你說?”我驚大了眼,因為他的飛來之語,我不得不抬頭看著他。
“不行嗎?”他微笑。
“不行!”我斷然拒絕。
其實也不是我真的不想找個人說心事,我甚至曾經渴望過身邊真的能有那麼一個知己可以無話不談,可是多年來的內心自閉已經使我形成了萬事不向人透露的習慣,或者也可以說,我是屬於那種筆下生風卻乏於言語的那種人,也許一片混亂又複雜的心情我可以用筆寫出來,但是真要我找個人訴說,我卻是怎麼都沒辦法開口的。
因為我的斷然拒絕,屋裏頓時安靜了下來,除了能聽到我落筆時的聲音外,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響。
終於奮鬥完了一張卷紙,我伸手又拿起已經被他整理齊整的待寫中的其中一份。
“你確定這些都要今天寫完?”
“如果明天我不想被老師哢嚓,我就必須把它們都寫完。”
“十多張——你們老師瘋了啊?”
“不是一個科目的,數學——四張吧?語文兩張,生物——兩張,英語最少一張,政治三張,物理、化學各兩張,好像——就這些吧——”說實話,我實在是記不住到底還有什麼了,反正今天該寫完的我都放在一起了,總之一張張的‘消滅’完就對了。
“蒼天啊——你到底要寫到什麼時候啊?”趙洪海終於忍不住的哀號。
“不知道!要不我回家慢慢寫吧,反正你也看到了,我今天一定是沒什麼時間出去的,你可以安心了。”說話間我開始將寫好的收進書包,再將待寫的折在一起。。。。。。
“想都別想,就這兒寫!”手中即將收起的卷紙被一把搶走,我斜眼看著他。
“你很無聊?”我問。
“當然了,你就這麼埋頭苦寫的都沒空搭理我,我能不無聊嗎?”
“你可以自己找事情做啊?”
“沒事兒可做!”
“那你睡覺去,別打擾我!”
“睡不著!”
“你不是會畫畫嗎?那你找個東西畫畫去。”
“沒感覺!”
“你到底想幹嘛?”我氣急。
“想我不打擾你,那你把剛才你搶走的東西借我看。”趙洪海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憑什麼?”我有些迷惑,難道說,我的日記真的那麼吸引人?
“借不吧?不借我就搶!”話一出口,靠椅隨著他的挪動湊近了些。
“土匪!”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出於怎樣的心情,尋思了片刻後我最終還是將精心藏好的記事本丟給了他,而且心中還有一絲絲異樣的感覺,那種感覺似乎應該叫做‘渴望’!
最終,我的作業一直奮鬥到了十點多才算勉強拚完,而我的日記也被他看完了一遍又一遍,如他承諾的,他一直都沒有再打擾我,當阿姨喚我們兩個吃飯的時候,屋子裏的氣氛安逸的簡直令人安心。趙洪海的房間,一直就隻我們兩個人,阿姨除了喚我們吃飯,送水果進來之外再沒打擾過我們兩個,這已經是自從我登門的第一天就開始漸漸習慣的事情,叔叔隻有在晚上下班回家後將外套掛進趙洪海的門口的時候才會推門進入,然後隻是一句簡單的‘來了’就會很自然的退離出去,那種感覺——起初我覺得有些怪異,後來漸漸的習慣了,也成了自然!
晚上十點多的馬路上人際已經稀少,路燈昏暗,我有多久沒有在這樣的夜晚漫步在街上了?連我自己也記不大清楚了,把趙洪海的家當成放學後的第二個家也快有一個來月的時間了,從最初的隻是周一到周五放學後去,到近期連周六周日都會被某人登門‘認領’‘回家’,我現在已經開始覺得我自己的家似乎隻是一個隻有晚上睡覺才會回去的落腳地,而他的家才是我真正的家。
“想什麼呢?”看著我一直默默不語的低頭走著,趙洪海輕聲的詢問。
“沒什麼。”書包在他的身上,我一身輕的抬頭聳肩微笑。
“是不是很懷念大晚上到處亂跑的日子?”
“是很懷念,不過懷念的隻是這樣的晚上一個人走在街上的那種感覺。”
“你的日記裏太灰暗了,心裏壓著那麼多的情緒好嗎?你說你喜歡夜,是因為它總是那麼寂靜、清冷、孤獨、寂寥;你說你喜歡黑暗,是因為它可以隱藏起所有你想隱藏的東西;你還說黑色之所以成為你最喜歡的顏色,的因為你覺得世界上所有的顏色就隻有黑色才是最配你的。真沒看出來,整天嘻嘻哈哈的你,內心深處隱藏著這麼深的傷感。”
“現在好多了,那是以前寫的。”我眼觀前方的燈火闌珊,無所謂的說道。
“恩,你最近寫的是沒那麼多的真實情感了,連寫日記都開始避諱心底的真實感受,你不累嗎?”他的話說的不鹹不淡,甚至說話的時候連看都沒看我一眼,但是我的心底被深深的觸碰了。
短短的五六分鍾的路程,我走的異常的漫長,他最後說出的話讓我想哭,可是我又不能那麼懦弱的真的當著他的麵哭出來,我很想微笑著假裝若無其事的反問他‘我有嗎’,但是,已經梗塞的喉嚨已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甚至臉上的肌肉也僵硬的無法擺出招牌笑容,心中酸楚的不能言表,多年來極力隱藏的東西當真的被人挖掘出來的時候,那種感覺——隻想找個沒人的地方痛哭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