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夏爾……”低沉的聲音在夏爾的耳邊響起，他突然驚醒，手向枕頭底下摸去。
    “夏爾，是我。”張揚的黑色王袍，俊挺的麵龐，成熟的笑容，夏爾怔怔地看著撒旦。
    “不要怕，塞巴斯蒂安說想見見我，我順路來看看你。”撒旦像個普通的中年大叔一樣對夏爾笑了笑。
    “你……”
    “我就是想和你說說話。說說塞巴斯蒂安小時候的事吧……”
    夏爾本準備打斷，卻禁不起這樣的誘惑。
    撒旦開始緩緩地敘述：
    那時，在撒旦還年輕的時候，天界的權勢者猝不及防地成了父親，然而放縱卻成了父子倆的主旋律，他們貪玩恣意，他們都還是孩子。
    撒旦領著小小的太子在時空任意穿梭，他們來到蒙鐵爾平原，端著長槍不知疲倦地衝刺。重甲帶來的負重感和長槍傳來的穿透感交織著震撼他們強勁搏動的心髒。頭盔上的麵甲遮住了他們因喋血的快感而露出的尖牙。反叛的苗頭其實早已發芽，他們不像天使而像死神，他們喪心病狂又嫉妒冷靜的眼神使敵人奔潰，那些茹毛飲血的野蠻人倉皇地逃竄，撕心裂肺的尖叫傳遍了整個屠殺的戰場。撒旦高大的身軀覆蓋在浴血的鎧甲下，堆積如山的屍首作為背景坐實了他君王的名號。而他那小小的兒子，豎著比自己高三倍的長槍，躲藏在他的陰影裏，血液從槍頭如小溪般淌下。
    他們受到了主的懲罰，他們也找到了自己的歸宿。天界的虛偽無法再囚禁奔跑的靈魂，他們在炎炎的火焰中墜落天宇，在烈焰的炙烤中卻感受到了最遼闊的自由。
    年輕的太子滿身桀驁不羈，遍身的黑色又給人低調的錯覺。他馴服了巨龍帶回地獄豢養，他執著樸素而奢華的黑手杖對撒旦說：“父王……”
    撒旦歎了一口氣，說：“夏爾，你永遠不了解他是有多麼的謹慎。未成之事即便再有把握他也不會把話說滿。”
    夏爾疑惑地看著他。
    “塞巴斯蒂安實際上一直很要強，他那時候非常地想要超越我。後來，當他長成了地獄最俊美的惡魔之後，他才低頭俯視著我對我說：‘父王，我那段時間做夢都在長高……’他微笑著，不張狂也不得意，但是他真的很開心。”
    夏爾頓時感到錯愕，塞巴斯蒂安會有這樣的舉動嗎？那個沉著不動聲色的惡魔？
    “你知道我為什麼給你講這些嗎？”撒旦站起身，站到窗口，窗外的夜色模糊了他的身影和他的聲音。
    “塞巴斯蒂安他真的長大了啊……”夏爾分辨不清，撒旦臉上的神色究竟是欣慰還是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