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萱被來的兩個太監拉走後，周圍忽然間變得很靜。如死一般的沉寂，壓得她透不過氣兒來。
    她抹掉眼角的淚水，箭步朝澄心堂走去。
    陽光明媚，泥土中埋葬著落花。樹木變的茂密，周圍也開始有了知了一聲一聲不厭其煩的叫著。應該快要到夏天了吧！
    在去年秋天，她來到了這裏。過完這個夏天之後，那麼她就來的有整整一年了。
    吳沫走進澄心堂，裏麵沒有一個人。寂靜的屏風孤傲的立著，燦爛的陽光透過窗子灑向地麵。
    吳沫走過來，卻被另一個東西吸引住了眼球。
    隔著門簾，裏麵的東西有些縹緲不真實，但是，卻可以清晰的看到，紫檀木桌上的那一抹藍影。
    她掀開了門簾，緩緩走過去。
    那是一幅畫，畫上有一個傾國傾城的女子，穿著藍色的舞衣，她正在跳舞。手，腰板都有些僵硬。但，畫上女子的神態卻栩栩如生。她有著清亮的眼眸，朱唇微啟，臉頰上有兩抹淡淡的紅暈，甚至額頭上的那一滴汗珠也若隱若現。這是，穿著藍色舞衣的娥皇。。。。。。好像有一股霧氣漸漸聚集在眼底。淚珠開始大滴大滴的向下落。淚水落在了畫上女子的眼睛上，立刻渲染出了一片水花。吳沫立刻緊張的用袖子去擦眼角的淚水。卻不料越擦畫上的色彩越混淆。
    她輕撫著畫上女子的輪廓，如雪般的肌膚，濃密的青絲。。。。。。
    “啊！皇後娘娘，您怎麼在這裏？”厚德走進來，驚訝的張了張嘴巴。
    吳沫擦幹淨了臉上的淚水，然後扭過頭，問道：“皇上呢？”
    “回娘娘，皇上正在禦花園和朝中的大人們談詩賞畫呢！讓奴才回來把那幾副字拿過去。娘娘，用不用讓奴才告訴皇上您在這裏等著他？”
    吳沫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
    厚德在另一張桌子上翻了一會兒，然後找出了兩幅畫卷。“娘娘，奴才先告退了。”
    “厚德！”他剛走出裏屋，吳沫便又叫住了他，“千萬不要告訴皇上我在這裏！”
    厚德猶豫了一會兒，然後點點頭。
    “皇上，你的字真是越來越漂亮啊。徐大人和韓大人的優點加起來，也沒有您的漂亮！”厚德邊說，邊為李煜打開門。李煜隻是笑笑，沒有說話。
    吳沫聽到有腳步漸漸朝著邊走近，她驚慌的站起來，抬起眸，便正對上了李煜黑寶石般的眼眸。一時緊張，她隻是呆呆的站在那裏。
    “皇後娘娘，你怎麼還在這裏？”厚德驚訝的問道。
    吳沫透過窗子向外望去，外麵皓月當空，群星璀璨。不知不覺，已經在這裏呆這麼長時間了。她轉過頭，看到李煜冷漠的眼眸，像是想起了什麼，她極不情願的跪在地上：“參見皇上。”
    他繞過她，看到桌子上的那幅畫，先是眉頭一蹙，然後迅速的卷起桌上的那幅畫。“皇後沒有經過朕的允許就來到朕的書房，知道這是什麼行為嗎？”他冷漠的問道，依然沒有讓吳沫從地上起來。
    跪著真難受啊。。。。。。“我。。。。。。”吳沫一咬牙，立刻改了口，“臣妾知罪。”
    “知罪？”李煜冷哼一聲，“你有什麼罪啊？”
    怎麼這麼像是在審問犯人？吳沫嘴角一瞥。“臣妾不應該欺騙皇上，更不應該冤枉皇上，誤會皇上。還有，臣妾不應該在皇上麵前沒大沒小的，不應該沒有經過皇上的允許就到皇上的書房。臣妾還不該。。。。。。不該。。。。。。好像沒有了。。。。。。”
    李煜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奇異的目光。他望著吳沫，用一種難以置信的表情。的確應該是難以置信！
    “皇上就饒了臣妾吧！”她可憐巴巴的望著他。
    “朕從不曾說過要降罪於你。”
    “你的意思是，你肯原諒我嘍？”吳沫立刻從地上爬起來。膝蓋酸疼。她剛站起來，腳底就一軟，整個人撲進了李煜的懷中。一開始有些尷尬，但她沒有立刻從他的懷中出來，而是緊緊的抱住了他。她忽然有一種想要哭的感覺。這麼多天來的淚水，這麼多天來的想念，這麼多天來的恨意。所有的所有，語言全都表達不出來。
    “抱夠了嗎？”
    呃？吳沫的手立即僵住，然後她慢慢的縮回來。她望著他，他的眼眸依舊冷漠。
    “朕從來沒有說過要原諒你！”
    這個男人怎麼這麼小氣？吳沫尷尬的笑了笑，然後說道：“皇上既然還不肯原諒臣妾，那麼臣妾一定會想方設法取得皇上的原諒。上刀山，下火海，萬死不辭。即便是賣身為奴，天天為皇上洗衣服，倒茶水。。。。。。直到皇上肯原諒臣妾為止！”
    他的眸底漸漸浮現出一抹笑意。然後對著她說道：“那麼，朕就答應你的請求嘍！”
    什麼？難道真的要賣身為奴？天天來服侍他？她隻是在說說玩，他倒真舍得把她變成一個小丫鬟？“我真的要賣身為奴？”她的嘴角開始抽搐。
    他眼底的笑意更濃。“賣身為奴？這個詞朕喜歡！當朕的丫鬟，報酬就是，朕的原諒。”
    當丫鬟不就意味著——天天服侍他更衣，洗漱，然後再收拾被褥。渴的時候為他倒茶，餓得時候給他端飯。夏天給他扇扇子，冬天要拿著厚重的衣服。一整天形影不離的跟著他。。。。。。形影不離的跟著他，這倒是一個好處。可是，那麼粗重的活兒，真的要讓一個皇後親自動手做嗎？
    “快來服侍朕就寢！”一句話，打斷了她的思緒。定神一看，李煜早已經不在這間屋子。她立刻箭步走進臥房，為李煜脫下最外層的衣服。接下來，該怎麼做？她的思緒已經亂成了一片。
    “你先退下吧。”
    “呃？去哪裏？”
    “厚德，帶著她去偏殿，並且要教會她當一個合格的丫鬟都要做些什麼！”
    “是。”厚德轉身到吳沫麵前，說道：“皇後娘娘，請。。。。。。”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李煜又叫住了厚德。“她現在是你手下的丫鬟，不用對她這麼客氣。”
    吳沫徹底栽倒。就在一瞬間，她竟然從皇後那張高貴的寶座掉了下來，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丫鬟。難道她天生就是一個當丫鬟的命？
    被厚德帶到了偏殿，裏麵幹淨整潔，古樸大方。皇上的丫鬟，都是住這樣的房子嗎？他們的待遇還真不錯啊！
    厚德安排了一係列的事情。每天早上卯時起床。卯時，應該天還沒有亮吧。
    她的工作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麻煩。隻是為李煜洗漱，更衣，倒茶水。她唯一感到不適應的，就是每天早上卯時起床。那個時候天還沒有亮，滿天的星星，她從來沒有這麼早醒來過。她以前都是不見太陽不起床！現在要她在這個睡眠的好時間起床，簡直是在扼殺她的睡眠。所以第一天，她就沒有起來。厚德敲了好幾次門，她都沒有醒。最後還是李煜把她從床上拉了下來。
    她睜開睡眼開始破口大罵，可是一見眼前是李煜她的嘴就像是堵住了一樣，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然後再昏昏沉沉的服侍李煜洗漱。這一項工作做得還可以。可是要給他盤青絲的時候，怎麼弄也弄不成。
    李煜依然是平靜的坐在那裏，像一個木偶一樣讓她擺弄著他的頭發。
    最後她說她真的不會弄的時候，他才平靜的說道：“朕記得好像以前就讓你學盤青絲。”
    “以前就讓我學。。。。。。”她開始在腦海中搜索起來。他什麼時候讓她學過盤青絲呢？哦，想起來了！那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怎麼還記得？她轉了轉眼睛，撒謊道：“我。。。。。。奴婢真的去學了，不過這時間一常，又忘了青絲怎麼盤了！”
    他當然知道她是在撒謊，不過沒有再和她計較。上朝的時間快到了，再跟她計較一定會遲到的。“朕再給你一天的時間，學會它。你下去吧，讓厚德進來。”
    聽了之後，她暗淡的眸子立刻變得炯炯有神。趕快回去補覺！
    天已經有些亮了，璀璨的星光也漸漸暗淡。她看著四周微暗的天色，心中頓時變得苦澀。她忽然感覺李煜比誰都苦，比誰都需要愛。他每天早晨都要這麼早起床，每天晚上又要這麼晚睡覺。而且為了她心碎了一次有一次。她發誓一定要好好保護李煜，不會再讓他受到一丁點兒傷害。
    有時候衝動會忽然席卷全身，雖然過一段時間她就會忘記這些衝動。可是她衝動過，也就證明了她曾愛過。
    她又重新回到了偏殿，埋在被窩裏大睡了一覺。
    下了朝之後，吳沫又被叫醒。守在他的身邊倒茶水。
    他正在不厭其煩的練字。“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一上午，還是這幾個字。看到這幾個字，吳沫鼻尖酸酸的。原來他也有這麼遠大的誌向啊！隻是，在這個亂世之中，他卻永遠隻能做一個弱者。
    打了一個哈欠，倦意又徹徹底底的湧到了全身。
    倒水，結果撒了一桌子。精致的紙卷漸漸的暈出了水花。
    “啊，對不起，我馬上擦幹淨。”吳沫慌手慌腳的把紙卷拿起來，找來抹布擦幹淨了桌子。
    他沒有生氣。平靜的對她說道：“你先退下吧。晚上有一個宴會，去換身衣裳，作為皇後出席。”
    吳沫看著自己的身上，不折不扣的就是一個標準的宮女裝。她應了一聲，便退了下去。
    李煜的嘴角全是安心的微笑。他展開一張紙，揮毫寫下：今生今世，不棄不離。
    是的，今生今世的每一時每一刻，永遠也不要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