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來風雨聽幾聲(謀略篇) 第六十九章 水冰寒霜(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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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要找一個人,這個人,我也不知道他是誰,是男是女,年紀多大,長相如何。但是,隻要找到了他,所有的謎團,都能解開了。”
可是,那個人,究竟是誰呢?
一轉眼就到了四月,莞爾和冷若回了弘農,而晚雩也離開了沐家莊。曆陽的事鬧得轟轟烈烈,最後卻是不了了之。
四明門就誰是新任門主起了內訌,一派支持曆陽七歲的兒子曆青龍,一派支持他的師弟卞京,雙方的對峙漸趨白熱化,曆青龍雖然年歲小,武功不濟,卻有一顆好頭腦,生生拖住了卞京的奪位計劃,令門中諸多長老支持自己,信誓旦旦地要實現自己升任一派之長的夢想。而追查真凶一事,就這樣被擱淺了。
泰山自古便有“天下第一山”的美譽,其巍峨雄偉,勝過其餘四嶽,孔子曾留下了“登泰山而小天下”的名言,因此晚雩一行離開了沛州,便直奔泰山而去。
到了泰山郡,天已經快黑了,暮色下的泰山浸染在一片金紅色中,一如出浴的女子,而那周圍蒙蒙的霧靄,便成一件輕而薄的紅紗衣,靜靜將其籠罩,烘托出一段猶抱琵琶半遮麵的絕勝風姿。
夜色垂墜,站在客房的窗戶邊,推開小窗,正對上不遠處那高聳入雲的連綿巔巒。燭火跳動著,將她的身影投射在對麵樓上,放大成一個巨無霸的形象,燭火一動,那影子便開始像紙片一樣飄搖。
“在看什麼呢?”
晚雩抬頭望著幹淨的天,嘴唇動了動,輕輕道:“看天。”
項陵順著她的視線抬頭望天,卻隻看得到啟明星孤零零地懸掛在夜色下的高樓上。
“還沒到夏天,這個時節的星辰很少的。”
晚雩依舊抬頭,卻隻能看得到天邊一角稀稀拉拉地幾顆疏星。項陵就陪在她身邊,她望天,他望她。
“我想看日出。”她說。
項陵沉默了片刻,輕不可聞地嗯了一聲後,他執起了她的手。
他們沒有叫醒隨行的幾個侍衛,悄悄離開了客棧。
夜晚的泰山空無人煙,有的隻是晝伏夜出的貓頭鷹之類的動物,夜深露重,每一縷風吹在身上都好像要把人身上的血液都凍住,山路崎嶇,夜色又昏暗,隻有葉尖的水珠發出些許的光亮,每走一步都看不清身後的路,腳下的土有些硬,還有些滑。
四周,靜得有些可怕。
晚雩牢牢握住項陵的手,踩著他的腳印一步步往上爬。她注意到他的肩上背著一個包袱,裏麵不知道裝著什麼,鼓鼓的,好像很重的樣子。她沒有問裏麵是什麼,心道到了山頂,他會打開來的。
沒走多久,晚雩就覺得氣喘籲籲,體力好像流水一樣飛速地流失。她一手撐著左腿,走三步停一會兒,項陵注意到她的疲憊,停下了腳步。
“上來吧。”他矮下身子,示意晚雩爬上他的背,“我背你。”
晚雩望著他的背,輕咬住下唇,深吸一口氣,道:“不用了,還有很長一段路呢!我自己能行。”她越過他,徑直往上走去。
腳下的路越來越崎嶇,有的地方連路也沒有,隻有旅客踩踏出來的一條小道,掩藏在黑暗中,若不仔細看,根本找不到。
腳底傳來硬硬的又滑滑的感覺,這好像是……
“啊!”她驚叫一聲,迅速回頭撲入了項陵,動作一氣嗬成,比閃電還快,項陵一時沒有回過神來,下意識地抱緊她的腰。
“怎……怎麼了?”
晚雩趴在他的懷中劇烈地喘息,一手指著不遠處的小路,指尖哆嗦著,聲音也哆嗦著:“蛇……有,有蛇……”
項陵眉色一變,一把將她拉到身後,龍淵劍出鞘,挾寒光直擊晚雩所指,倏地插入地麵。木葉簌簌抖動,四周一片風聲鶴唳。風聲嗡嗡變小,龍淵緊緊泛著寒光,但見清澈的劍麵上,是一支被劈成了兩截的樹枝……
“嗬!”看清楚了所謂的“蛇”,項陵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他拉著晚雩的手走過去,拔出劍塞回鞘,“在想什麼呢,蛇和樹枝也分不清楚了?”說罷捏了捏她的手。
晚雩的驚魂未定盡數轉化成惱羞成怒,她甩開他的手,從鼻孔裏哼出一口氣,撇過頭去。
項陵低笑著再次牽起她的手,語氣輕快了不少:“快走吧。”
兩個人一路有驚無險地趕在天亮之前到了山頂,山頂冷的異常,竟比這個冬天最冷的時候還要冷,打在臉上的風夾雜著雲霧濕氣,沒多久就在他們的頭發上打出一層寒霜,晚雩順手摸了把頭發,發現頭發已然結成了塊。
她找了塊平坦幹淨的地方,正要坐下,卻被項陵攔住。
“地上濕冷,先別坐。”說著,打開那個一直背在肩上的包袱,從中取出了一方大大的棉布,鋪在地上。
晚雩這才看清楚裏麵是什麼,心裏浮起一絲奇異的感覺,恍神間,那兩個相同的容貌重疊在一起,合成了眼前這個人,她一言不發垂下了眼去。
身上多了一層暖意,抬頭,竟是項陵又從包袱中取出一件風衣,他為她披上,又細心地係好帶子。
“山頂很冷,風衣可能也不保暖,要是冷的話,就和我說。”說著抬頭看了她一眼,天空中有幾縷曙光從雲端投下,他的笑容在昏暗間模模糊糊的很不清楚,晚雩心頭一熱,竟脫口而出:“從容……”話一出口,她就清醒過來,忙移開了目光。
項陵嗬的一聲笑,翻身在她的身邊坐下,看似一點也沒有注意到她的不對勁,他道:“有時候我真是懷疑,你所謂的那個夢,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側頭望著她,“我們以前,應該在哪兒見過吧?”
晚雩低著頭不說話。
又是這個樣子。
項陵頭疼地歎了一口氣,挫敗地握住她冰涼冰涼的手:“有時候我真的感到很無力,你的心裏,究竟在想什麼呢?我想我們以前應該見過吧?可是……我怎麼一點都記不起來呢?”他凝神將自己從小到大的經曆全部回憶一遍,還是找不過任何相關的記憶。
“你說從小就夢到我,可是……”他托著腮,“我怎麼就沒有夢到過你呢?”
晚雩終於開口了:“緣分,怎麼能說得清楚呢?”她忽然靠了過去,將重心放在他的身上,雙手也環住了他的腰,雙目空靈地望著遠方。
項陵頭一低就能聞見她發絲間的清香,他嘴角一勾,笑了。
等了沒多久,一輪紅日就從雲海之下徐徐升起,一道道紫紅色霞光,將整片翻騰的雲海染紅成血海,紫色隨後變淡,成了莓紅,莓紅之後是金紅,繼而紅色漸退,亮黃色一點點滲透出來,在雲氣纏繞之處編織出殘虹朵朵。
晚雩一眨不眨看著日頭上升,直到不能直視了,才移開目光,望著觸手可及的彩虹,嘴邊劃出一道久違的弧度。
“陵。”
“嗯?”
“陵,我不想回去。”嘴邊的弧度消失了,她微沉著臉,用隻能自己聽見的語氣說話。
“你說什麼?”項陵問了一遍,卻見她又不說話了。
太陽出來,寒氣退散,濕了的發很快就幹了,天色不早了,要是還不回去的話,估計侍衛們都要急瘋了。
兩個人攜手從山上下來,到了鎮子上已經是正午了,好在項陵隨身有帶著幹糧,一路上拿燒餅充了饑,倒也不會餓。
“掌櫃的能不能送些水到我們的房間?”項陵謙和有禮地對掌櫃說道,掌櫃的也對他鞠躬回禮,點頭答應。
回到房間,剛坐下沒多久,就有小二送來了水。洗漱完畢,項陵總覺得有些怪怪的,他看了眼正在收拾東西的晚雩,道:“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
“什麼?”晚雩一邊收拾衣物一邊回頭看著他。
項陵沉思,越想越不對勁,他們一夜不在,又是到了中午才回來,侍衛們再後知後覺,此刻也該發現了他們不在的事實吧,記得昨夜走的時候,他根本沒有留下隻言片語啊。
“我去看看!”他快步走了出去,晚雩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兒,也跟了上去。
此次他們是掩了身份出來遊玩的,帶的侍衛不多,總共也隻有四個,因此同樣的找了兩間上房給他們住。
可當項陵吩咐小二推開門,見到的卻是一間空蕩蕩的房間。
說空蕩蕩有些不貼切,因為裏麵的家具還在,唯有人不在。
被子被收拾的整整齊齊,桌椅板凳也幹淨的不像話,完全不像有人住過的痕跡,記得姚全文和洛遙住的就是這個房間,昨夜,他是親眼看著他們兩個進去的。而店小二,剛剛也肯定了他們沒有出門的事實。
這,是怎麼回事?
晚雩站在他身後,臉色微微一變。
項陵心頭一驚,打開了另外一個房間。但見那個房間和姚全文的房間一樣,沒有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