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霜迷霧撥不開(成長篇)  第十九章 陳年(4)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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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雪紛飛,輕飄飄如白羽一樣的雪花乘風打著轉落地,給本就披上了厚厚一層白衣,烏泱烏泱的墨雲積壓在天空,遮雲蔽日地灑下緊密的飄雪。北風如戰場上的廝殺聲一樣在裸露的宮道上肆虐,吹得來去的內監宮女幾乎寸步難行。
    這,注定是一個令人絕望的夜晚。
    長信宮中亂成一團,女人的哀嚎聲一聲比一聲痛苦的傳出,宮女們端著熱水進進出出,手忙腳亂地聽從幾乎什麼也不懂的晚雩指揮。
    “太醫呢!穩婆了!”晚雩一邊握住皇後冷汗直冒的手,一邊朝外大聲吼著,可是得來的隻是風雪太大,穩婆太醫還沒趕來的壞消息。
    “都怪我不好,應該早點請求父皇準備好穩婆的!”她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眼看皇後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她心中一緊,忙吩咐:“快去準備參片!”
    皇後呻吟著握住她的手,極為勉強地露出一個笑容,說道:“不!不關你的事……”
    虛弱的聲音斷斷續續的還沒有說話,穩婆和太醫就一起到了,他們頭頂風雪,摘去風衣,拿著工具飛快走進來,連禮都來不及行就被晚雩拉過去。
    穩婆看慣了這種狀況,掀起被子,往裏麵看了看,說道:“娘娘莫怕,疼痛是正常的。現在還不到生的時候,您且再忍忍。”說著看了看寢殿內的環境,回頭吩咐道:“你們繼續準備熱水,不要停,還有,去拿剪子來!”
    宮女們剛歇下腳步就又匆匆出去,晚雩看著穩婆不慌不忙的樣子,心裏慢慢放下了心,定下神來的她隨手拉過一個宮女,壓低聲音道:“去稟報父皇了嗎?”
    宮女搖頭,她拿過她手中的熱水,吩咐:“快去稟報父皇!”說罷就端著熱水走了進去。
    拜舒政的盛怒所賜,長信宮中的人手根本就不夠,聽著皇後呼叫一聲比一聲大,晚雩心中又開始焦急,她時不時地走到宮門口張望,卻總是見不到舒政的身影。
    寬廣的長信宮門口,銀裝素裹了一地的空白,花椒樹的枝椏上盡是冰冷的雪拚成的花朵,幽幽的香氣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帶來一遍遍的焦慮。
    回到殿中,穩婆鼓舞人心的娘娘用力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驚慌失措地驚呼:“手?!糟了!是難產!”
    晚雩腳下一軟,差點就摔倒在了地上,她衝上前去,握住皇後漸漸失去氣力的手,眼一閉,便有淚落了下來,淚水滴在皇後的手背上,分不清是她的汗水還是晚雩的淚。
    “母後,你別睡,你醒醒!孩子很快就要出來!我就要有弟弟了!”她記得以前學到過,高齡產婦生產的時候很危險,如今皇後已近四十,這個年紀,實在是太大了……
    皇後漸漸閉上了眼。
    太醫顯然比穩婆較為冷靜些,他上前為皇後診了脈,回頭大喊:“快去拿參片。”
    晚雩嗚嗚地哭了,她幾乎六神無主,問道:“母後會不會有事啊?你們有沒有把握啊!”
    太醫將參片放在皇後的口中,道:“公主莫怕,皇後娘娘吉人天相,定能闖過這一關!”
    有了參片的激發,皇後緩慢地醒轉過來,她緊緊閉上眼,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再度使出全身的氣力,晚雩的手被她握得幾乎變了形。
    如此數度以後,孩子還沒有露出頭來,穩婆越發害怕起來,臉上冷汗涔涔,晚雩又急又氣,眼中閃著殺意,大聲吼道:“要是母後有個三長兩短!你們統統陪葬!”她又回頭衝門口大喊,“還不快去請父皇!他一遍不來你們難道不會請第二遍!”
    宮女們第一次見到晚雩發火,著急忙慌地轉身跑了出去。
    皇後這時候的臉色已然如窗外的雪一樣的白了,她的手支撐不住地下滑,晚雩忙回握住,她擦去眼角的淚水,急切說道:“母後,您再加把勁!孩子很快就出來了!父皇也要來了……”安慰的話隻說到一半,她便忍不住再度哭泣起來,這樣的謊言,就是自己也是不信的,更何況是皇後?
    皇後忍著陣陣疼痛,氣喘籲籲道,“小,小雩,你別怕,母後怕是不行了……你,你……”她眼前一黑,再度昏厥過去,太醫飛快掐她的人中,許久之後,她才在眾人的期盼中醒過來,“啊……”她已經沒了氣力,此時,穩婆忽然驚喜地大叫,“頭!頭出來了!皇後娘娘!”
    晚雩臉上的哀愁一掃而盡,她歡喜地說道:“母後,很快就好了!很快的!”她挨著皇後坐著,手來回搓著她的,試圖將她漸漸濕冷的手搓熱,她腰間的香囊來回晃著,皇後聞著香囊的味道,心裏一陣堵得慌。
    “孩子出來了!”穩婆高興地幾乎要謝天謝地,她哆嗦著手取過剪子,將臍帶剪斷,笑著從床上下來,用繈褓裹住嬰兒,說道:“娘娘,公主!是個小皇子呢!”
    晚雩心裏狠狠鬆了一口氣,低頭看著皇後,卻見她臉色不僅白的可怕,更是鐵青鐵青,此時有宮女掩嘴失聲驚呼:“血!好多的血!”
    穩婆回頭,差點沒昏過去,她將孩子小心地交給一邊的宮女,掀開被子一看,臉色大變:“血……血崩!”
    皇後拚著最後一口氣,囑咐道:“瑾兒,瑾兒……你務必……務必保……”
    “母後!”晚雩大聲呼喚,卻再難喚醒她,太醫擦去額頭上的冷汗,立刻取出工具施針,晚雩讓開位置,整個人疲軟地倚靠在床邊。
    此時,玉衡一臉憤然地碎步走了進來,她在晚雩耳邊悄悄說道:“陛下正在劉姬娘娘那裏,劉姬娘娘攔住了報信的人,我們根本不能……”
    晚雩心裏的石頭陡然一落千丈,重重砸在心坎上,她驀然冷笑,像是夏日裏冷不丁的一股寒流,令玉衡心驚,她擺手:“不必再去請了。”
    “公主!?”
    披衣在地上劃出一道圓弧,晚雩緩行至床邊,看著臉色益發鐵青的皇後,抿緊了嘴。
    請了一夜,舒政都沒有來,他是存心不想來,存心不想來的人,即使請來了,也沒有用!
    劉姬……!
    緊張的氣氛蔓延在長信殿內,晚雩徹夜守在皇後身邊,腰間淡淡的香味不易察覺地隱藏在濃重的熏香中,靜靜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散滿整個寢殿。
    好不容易止住了皇後的出血,然天剛蒙蒙亮之際,就在雪停的一刹那,太醫終是回天乏術,哆嗦著身子和滿屋子的宮女內監,跪地哭號。
    前去報喪的內監終於請來了舒政,看著他滿身的風霜,和眼角不可掩飾的皺紋,晚雩心中百味陳雜,有恨有憤,也有同情悲傷,然這一切都掩藏在蝶翼般濃黑的睫毛下,什麼也看不清楚。
    她,緩緩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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