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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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正午的驕陽恣意灼烤著大地,炫目的陽光耀的人睜不開眼睛。空氣中無一絲水份,柏油路麵開始蒸騰、冒煙。任何一片水漬跌倒在路麵上,還未嚐試流淌就已消失不見。螻蟻般的人群已難在街上找到身影,不是貓在某處吹空調就是躲在樹蔭下歇氣,生怕沾染了陽光的氣息。路邊不知名的小狗趴在陰影下幹涸的溝邊,目光呆滯的吐著舌頭,隻有哈氣的頻率顯示出它內心的壓抑。
一抹與絢爛的陽光反差極大的深色身影不緊不慢的走在人行道上,並不在乎是否有樹蔭遮檔陽光,也不在意這樣的紫外線會給白皙如玉的皮膚留下什麼印跡。咖啡色的短袖衫隻有布麵的本色紋路,黑色緊身短褲,張揚的包裹小巧的翹臀,露出修長纖細的雙腿。這樣一雙腿還真是讓人移不開眼睛,應該隻適合在聚光燈下、梯形台上、或羨慕追隨的眼光中吧。一頭卷發隨意披在腦後,靠近身體的部分懶洋洋的貼在裸露的後頸和雙肩上,毫無生氣。深色衣物配合著空靈的腳步,在烈日炎炎下像一抹幽靈和周圍格格不入。
蘇妍漫無目地的前行,臉上濕了幹,幹了濕。眼淚肆意流淌,細致的臉龐找不到一絲表情。讓人不禁產生錯覺,或許眼淚不代表悲傷,或許流淚的不是她。
過度的水分蒸發和鹽分沉寂,蘇妍的臉上猶如塗了膠一樣緊繃,捆住了所有的表情,像一個傀儡。
好幾個小時了,終於倦了。蘇妍如老太太般動作緩慢而隨意的坐在了路邊的花壇簷。身體前方左右斜側各有一個綠色的垃圾桶,筆直、挺立就像守護公主的衛士。綠色呢!是蘇妍最鍾愛的顏色。看了看手中緊拽的綠色小本本,蘇妍想裂開嘴自嘲的笑笑,卻最終沒能擠出任何表情。不知道為什麼最鍾愛的顏色今天看起來那麼的不可愛、不純淨、不清澈。
是什麼時候小綠本被自己緊緊的捏在手中的?蘇妍突然鬆手,厭惡的將手中的綠色向斜前方拋去。一個漂亮的拋物線之後,綠色小本哐啷一聲落在綠色垃圾桶的啤酒肚中,濺起了點點灰塵和絲絲臭味。
蘇妍渾然不覺的坐在這種讓人無法忍受的環境中,偶爾飛過的蒼蠅嗡嗡的圍繞她轉圈,窺視這個不同尋常的姑娘。蘇妍卻毫無所覺,一臉呆滯的望著空中曾經的拋物線方向。
“你真的以為你做的很好嗎,你隨便去比一比,你比我身邊哪個人的老婆更好?你少自以為是了,真受不了你!我都快窒息了,我受夠了!”方守的眼睛幾乎快要從眼眶中滾出來,臉上漲的有紅似白。一雙手為了渲染氣氛,在空中毫無軌跡的揮舞著。粗暴的聲音配合誇張的動作,強有力的宣告著自己的雄性地位!這還是方守第一次這麼失控呢。
蘇妍倔強的蹬大雙眼,死死的守住欲要奪眶而出的淚水,努力抑製渾身發抖的身軀,不服氣的頂回去:“你無視我們10年的感情,無視我為你付出的所有努力,居然說受夠了?受夠了是吧,那就離婚呀,誰沒了誰也一樣能活!”話語夾雜著怒氣滾豆子一樣脫口而出,剛一蹦出蘇妍就有一絲後悔,不會太傷害他了吧?心裏卻又冒出一絲報複的得意。
從來不舍得對老公說一句狠話的蘇妍料想下一步方守肯定會軟下來。嗯,如果他退一步就原諒他吧,剛才自己說的話可也不好聽呢。
“好呀,那就去離,今天誰不離誰他媽混蛋!等你這句話可不容易呢!”轟的一聲,似乎重物擊中大腦,有什麼東西瞬間坍塌。
蘇妍不可置信的望著這個十年來與自己朝夕相對的人,這個在自己心裏當父親敬當兒子寵的男人。這個讓自己放棄自我而死死守住的人。
蘇妍牢牢盯著方守的眼睛不放,想從中看出意氣用事,看出欲擒故縱,卻隻看到了嘲諷和厭惡。
方守似乎不屑與蘇妍對視,轉身迫不及待的找車鑰匙,嘴裏不忘吆喝:“走呀,快走呀!該辦啥,辦啥,下午還有事兒呢。”輕鬆的語氣就像在說白菜兩塊一斤,卻又隱隱透出些力不從心。
蘇妍覺得渾身的血液好像突然從頭頂一沉而下,在腳邊蔓延開來,如白癡般半張著顫抖的嘴唇,半天發不出一句聲音。她死死拽緊雙手,指甲深深的插進肉裏,努力控製自己的意識。
半響,蘇妍終於控製好自己的情緒,虛弱無力卻又像拚盡全力的勉強說到:“我不要。。。”方守不耐煩的插過話去:“行了行了,我不管你要什麼不要什麼,隨便你,你說了算,都歸你行吧!”
看著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嘴唇一張一合的連續不斷在說著什麼,蘇妍的耳邊卻隻有一片嗡嗡聲。蘇妍使勁搖搖頭,想試圖了解方守到底在說什麼,卻讓自己失去重心,麵條似的雙腿怎麼也站不穩。她伸手扶在門框上,緊緊抓住門邊的凹槽,不知道是想穩住自己,還是想緊緊抓住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