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惜雨有些茫然地望著手上的雕塑，拇指輕柔地摩挲著。
    “若裳，我總以為見到他就能見到你，現在想來我仍是太天真，他現在不過區區開光，我何時能等到他成仙？”
    李惜雨將雕塑抵在額頭：“若裳……我想你想得快瘋了。隻不過十幾年，怎麼感覺已經那麼久了？”
    “若裳，我將整個大陸的經濟命脈都掐斷了，雖然會讓大陸陷入混亂，但戰爭若早點結束，死去的人也更少……你能理解我吧？”
    “可是不知為何我總覺得這一戰快要結束了，如果真是這樣，我豈非又做了一件錯事？但若裳，我的本意卻是好的，你總不至於怪罪我。你會說些什麼？”
    那人大概會溫和微笑地撫著她的發，卻一言不發吧。
    她想著想著忍不住勾起嘴角，手背墊著下巴趴在桌上：“若裳，有時候我會想，若是沒有那麼多事就好了。我們安安靜靜地在某個地方安家，慢慢地修煉，直到寰宇湮滅，不必像現在這樣擔心受怕，林浮承齋也許會有個好結局，不必像現在這般生死未知。”
    “若裳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對了，拂塵已經十分有能力，成長速度叫人驚訝。和林浮承齋走在一起，未來的路果然是不同的。也幸得拂塵推算之術學得很好，才能發現他們，也省了我許多力氣。”
    “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再見到你。”
    李惜雨露出少女般的微笑，這是無人得見的明豔。
    ……
    萬拂塵露出疲色。
    此時天邊已經可以看到一抹刺眼的晨光。
    殺了太多人，從精神到身體都已經麻木，他身後的雄獅軍團更加不堪，人人身上帶傷，麵容疲憊，手上卻還機械地摧動鬥氣揮舞武器。
    戰到現在，戰術已經完全不重要，就連鄒偃也從城牆上跳下來戰鬥，直至不支昏倒被左鄒拖了回去。
    每個人身上都沾滿鮮血，腳下稠粘得打滑。
    場上已經基本隻餘聖階，堅持到現在的無一不是強者。
    萬拂塵心有慶幸，雖然聯軍人數眾多，但隻要修士們聚集在一起，與聯軍的接觸麵其實並不大，隻相當於最外圍的修士要接受車輪戰。
    僅此而已。
    戰場上還在拚鬥的士兵從五十萬降到十多萬也不過是短短一夜的時間，伊賽神色木然地站在高高隆起的山丘上，口中呼出薄薄的霧氣。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打出撤退的旗語——他需要勝利。
    他利用對戰場的掌控間接殺死厄魯諾，條件便是一場勝利。這是他與迦爾刹的交易。
    現在已經不需要他的指揮，開始硬拚實力，所以他開始想別的事情，想剛才士兵們唱的歌。
    那是大多數人唱的最後一首歌。
    因為太過專注地殺人或沉思，沒有人注意到戰場上的某些屍體微微顫動起來。
    ……
    “這場我們會勝。”
    聯軍後方，各國的優秀指揮聚在帳篷中，聽著帳外呼嘯的寒風聲與雜亂的殺喊聲，每個人都略帶了點疲色。
    一個藍發中年模樣的指揮輕聲說道，然後向帳外看了一眼：“能贏得一場勝利，那些戰士死得十分有價值了。光明神會保佑他的靈魂與他的家人的。”
    “嘖，果然不愧是伊加爾斯帝國的人，冷血又殘酷。”在他對麵的一名女指揮一手搭在扶手上，快速敲擊著，發出清脆的聲音。
    “別開玩笑了，你以為你自己是好人？”女指揮身旁金色長發的英俊男子不屑冷哼：“坐在這裏的人誰不是這樣？傑利他們也隻是做做樣子而已。”
    又有人道：“如果讓伊賽勝了這場，我們臉上掛不住啊。”
    “嗬，那倒是，但他也絕不能敗。”
    “沒錯，那些國王想要的隻是朱火城的財富，才不會在意是誰贏了這場戰爭。”
    “而且朱火城也不是我們可以小覷的對手。”
    “不過現在是用不上我們了，朱火城實力雖強，但人數實在太少，戰得再慘烈，也無法改變它本質其實隻是小規模戰爭的事實。”
    “不要告訴我你現在才知道……跑跑過場就夠了，順利就撈個功績，不順利就交代在這裏。”
    “哈哈，怎麼覺得你們都突然大徹大悟了？”
    “白癡……”
    ……
    所有人都認為這次聯軍會勝，即使是鄒偃萬拂塵也覺得沒有希望反敗為勝。
    然而世事總是難料的。
    伊賽心中忽然湧起一絲不安莫名心悸，他驀然從沉思中回神，向戰場中望去，然後呆滯原地。
    ……那是什麼！？
    被鮮血淹沒的屍體緩緩微顫著站起來，稠粘的血液被拉起，反著微熹晨光。
    戰場上的眾人無不臉色大變！
    亡靈法師！
    轟！
    一隻聖階骨龍周身黑色死氣纏繞，空空洞洞的眼眶燃燒著深綠的幽光，粗壯鋒銳的骨骼並不汙穢，反而潔淨無比。
    骨龍的旁邊是聖階亡靈騎士，英俊騎士的臉上一片木訥鐵青，一派殺氣騰騰。
    還有無數數不清的亡靈密密麻麻地站在兩個聖階亡靈身後，恍如軍隊般整齊寂然。聯軍們呆呆望著朝他們衝來的亡靈，突然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