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那年雪霏霏,天道曾重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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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小雪簌簌而下。
林浮抬頭望向隨著落下越發清晰的晶瑩雪花,不知為何想起在地球時的冬天,寂寥繁華的場景。
寬闊的露天廣場,即便那樣寒冷的冬天也是人山人海人聲鼎沸,遠處近處模糊清晰的霓虹燈,路人行走的身影,少女嬉戲銀鈴一樣的笑聲。
恍若隔世的錯覺。
他眨眨眼,驀然回神。
人數是聯軍最大的優勢與朱火城最大的弱勢,雖說修真者聖階之上的人數同樣不如聯軍多,但變幻莫測的手段讓他們與聯軍仍在伯仲之間。
但聖階之下,卻是數千與數千萬的巨大差別。
有優勢不用是傻瓜。迦爾刹自然不是傻瓜。
所以當林浮麵對海洋一般浩蕩的軍隊時,他開始湧起莫名的戰意,這種戰意讓他的皮膚微微戰栗著。
既便經曆過無數生死戰鬥,早已學會不論何事始終冷靜,他仍是顫抖著,聽到聯軍悠長的號角,感覺自己的血在燃燒,有什麼東西蠢蠢欲動,幾欲破體而出的錯覺。
他閉眼深吸一口氣,猛然睜開雙目,舌綻春雷怒喝一聲:“殺!”
兩方人馬頓時相撞!
猶如兩柄尖刀,針尖對麥芒,互不相讓!
殺喊聲、兵戎交接聲、踩踏聲、鮮血迸裂聲、慘叫聲。
迦爾刹虛空懸浮,挑起眼角,平添了幾分陰柔:“集中攻擊那個男孩。先用人數消磨他們的高層力量,再將我們的高層力量派遣上去。”
四周翠色長發的精靈們應了一聲,齊齊開弓,天生極好的視力讓他們可以將遠處看得十分清楚,所以也難免震驚。
血與火的戰地中,有一抹黑色的火焰。
“咄!”林浮吸氣吐氣,同時猛地提腳重重一跺,以他為中心的地麵驀然震動裂開,裂縫急速向四周漫延,戰場中的無論士兵或是修士,都能感受到腳下地麵劇烈顫抖著,若不是有真元鬥氣護體,幾乎站立不穩。
地麵瞬間裂開巨大的縫隙,無數士兵卒不及防直直掉了下去,林浮知道修士們都能懸空,並不擔心,看著一些士兵似要沿著裂壁爬出,目光一冷。
他再次一個跺腳,地麵的縫隙頃刻愈合!尚未爬出裂縫的士兵離地麵隻有一步之遙,卻如同一道巨大的無法跨越的天塹。還有許多一半身體露在外麵,另一半身體卻埋於地下。
不過片刻,血腥味彌漫了整個戰場。
“那個小孩……”弓箭手們不由震驚皺眉。
迦爾刹垂目微笑,望著周圍士兵打理屍體的忙碌景象,目光微妙莫測:“就是朱火城城主。”
眾人險些一口氣提不上來:“那個小孩!?”
“看著,”迦爾刹將食指在唇上輕點,美豔不可方物:“把箭尖指向他。將自己暴露在敵人麵前,是他最大的錯誤。”
……
“殺!”林浮一聲沉喝,雙手抱圓,虛握飛劍,斑斕中夾雜著灰色的靈氣在劍尖聚集旋轉,掀起狂暴的烈風。他手指微微一動,雙手之間細長的飛劍急馳而去。
並不需要如何瞄準,戰場中的人實在太多,而且雙方剛剛開始進攻,仍是徑渭分明,隻需在士兵聚集的大概範圍之內攻擊,便可擊倒一大片。尤其是在神階與戰士這樣等級懸殊的戰鬥。
長劍飛馳而落,斑斕的靈氣圍繞旋轉於劍身,遠望如同劃過天際的璀璨流光,在漫天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的絢麗攻擊中也分外顯眼。
所以理所當然掩蓋了並不如它顯眼的反擊。
林浮並未全力出手,但他的實力仍是聯軍底層士兵絕望而不可及的。絢麗的流光恍若下墜的流星般砸向地麵,將地上的一切絞殺湮滅,無跡可尋。
未被攻擊波及的戰士看也不看頃刻灰飛煙滅的一方土地,與之上已經尋不到的人,隻是一往無前地拚殺著。
在林浮絢麗劍光落下的那一刹,上百支翠綠箭矢借著耀眼光芒的掩護,無聲無息來到他的身側。
他感知到了,並不理會,手中再度虛握一把飛劍,默然掐訣。
呲呲呲呲呲呲呲!
一連串金屬摩擦的聲音驟然響起!朱火城箭修的箭同樣無聲無息,且準確無誤地出現在翠綠箭矢前,箭尖對箭尖!
一藍一綠兩方箭矢快速旋轉針對著,原本鋒銳的箭尖生生被磨平,然後所有動力都消逝,頹然落下。
“打起精神!”龍擇天蹙眉全神貫注;“全力掩護主公!”
於內眾人與林浮都是十分隨意,但於外他們便會自發維護他的威信。
不知何時起,朱火城終於開始真正成型。
……
“散!”藍籬輕捏耳上的墜子指揮著,看著修真者默契散開將一小股軍隊包圍絞殺,而後再度散開包圍另一股軍隊。修真者身具優勢,彼此間配合默契度進步飛快,隻需藍籬一個口令,他們便知道應該如何去做。
當然,林浮的魔鬼訓練也讓他們不得不進步飛快。
藍籬看著無數士兵又漸漸將修真者從外圍包圍,下令道:“集!”
分散在戰場各地的修真者又瞬間聚攏,直往士兵包圍圈的薄弱之處而去,進攻殺戮,如車輪輾過般留下一道血槽。
修真者們的表現讓藍籬心下稍安,於是不由自主轉過頭去,看向另一邊那抹張狂浴血提槍縱橫的身影,雙頰倏然一紅,眉間掠過一絲柔情與擔憂。
……
“你那邊……沒什麼事吧?”
飛揚的小雪零星飄進大開的窗戶,落在地板化為水漬。李惜雨輕輕吐著煙,左手虛抓一麵鏡子,向鏡中人問道。
“托你的福。”鬼祭哼哼兩聲,想起什麼,凝重問道:“那逆天式是怎麼回事?是屠真人的後代?屠家不是全都在修真界和仙界?天道……可重立了?”
李惜雨寂然半晌,忽然一笑,明媚生輝:“那的確是老家夥的後代,在神賜大陸曆練的時候遺留下來的。天道也重立了,不過卻是屠道劍重立的。屠道劍很喜歡林浮……世間,再無屠道了。”
鬼祭微微怔然:“曆來便是天道監督者的至高無上的屠道劍,為了林浮以自身為代價以主人後代為媒介重立天道……這會不會太過可笑?”
“沒什麼可笑的。”李惜雨輕笑搖頭,發絲耳墜隨之晃動,不知想到什麼眉間染上溫馨憐憫:“你忘了林浮是小師弟的後代。當年屠道劍的主人雖是老家夥,但因為小師弟救了它反而與小師弟最為親密。涅盤大劫後它的道行已不如原先的萬分之一,雖然仍是天道監督者卻沒能力整頓天道。它知道林浮不會放任無涯不管,為了守護主人的後代與照顧自己兄弟的後代,他這麼做很正常,再正常不過。”
鬼祭沉默,又低低一笑,滿臉皺紋都擠在一起,像一張枯槁的樹皮:“隻不過那個混賬從未考慮過我們的感受罷了。”
李惜雨也笑。
窗外原本零星的小雪驀然變大。
鬼祭振作一下精神:“那麼既然天道重立,便是說林浮最後不會灰飛煙滅,承齋也不會不知所蹤?”
“不一定……”李惜雨突然一頓,怔怔問道:“承齋……便是日後的劫雷掌控者!?”
“你那是廢話。”鬼祭鄙視道,見她陷入恍惚中,便獨自糾結起那句不一定,想著想著未曾有個所以然,倏然歎氣,伸出幹枯手指掐算起來。
他幹枯的手指極緩慢地掐訣,卻偏偏在虛空留下一道道殘影,周圍沒有任何變化,仿佛他隻是一個裝神弄鬼的糟老頭,滑稽可笑。
時間隨著他的掐算突然顯得極為漫長,不知過了多久,他仍然掐算著,倏忽身軀一震,臉上湧起一股灰敗之色,一絲豔紅鮮血隨著他嘴角而下。
“怎麼……怎麼會這樣!?”鬼祭震驚難言:“原本天道仍有一絲軌跡可尋,為何現在完全不可探究了!?”
李惜雨回過神,看著他狼狽的模樣頗有些幸災樂禍:“原本天道便已混亂不堪,雖能推算一部分人的結局卻無法知道最終兩個宇宙將會如何,屠道劍的力量不足,想要整頓也無法,隻有讓天道更加混亂,讓任何事都有可能發生。”
她明眸如皓月:“它在為我們這些老朋友爭一線生機。”
鬼祭默然而後歎息:“希望林浮莫要讓我們失望吧……”
“失望也沒辦法。”李惜雨哈哈一笑,將煙槍一拋:“他是唯一的希望了。”
“罷了,不談這個。”鬼祭忽然沉下臉:“你為什麼不動用在神賜大陸的權勢,而讓那些有潛力的修士白白死戰?”
李惜雨同樣麵色一沉:“鬼祭,我手中是掌握著神賜大陸多數國家的經濟命脈,但若是將這些命脈掐斷,你明白會有多少人陷入饑荒流浪嗎!”
“我自然明白!”他冷笑,眼角眉稍都是嘲諷:“會有無數人無家可歸無數人死去。但是現在呢!?這場戰爭死了多少人!?還將死多少人!?你想得到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怎麼就不想想那些戰士那些魔法師那些修煉者!?所有生命都值得敬重?你所作所為隻告訴我普通人的生命值得敬重!因為修煉者有能力比普通人強他們的命就不是命!?他們活該死在戰場上!?”
李惜雨臉色煞白。
“因為有能力所以要去死,李惜雨,你這是什麼邏輯?”他冷冷肆意地諷刺著。
“惜雨啊,你是誤解若裳的意思了。”
“若裳”這個敏感詞讓李惜雨霍然抬眸,看見鏡子裏鬼祭身旁不知何時出現的紅衣老人。
“江離……”
“若裳是說過每個生命都不可隨意對待,但並沒有特別提醒你要隻在意普通人的生命啊。”
李惜雨眼神恍惚。
鬼祭冷哼一聲:“惜雨若裳的,叫得真親密啊。”
江離渾濁的雙目一亮:“你在吃醋?”
鬼祭惱火冷笑:“笑話,你是我什麼人,值得我吃醋?”
他摔袖而走,隻是遠去的步伐頗為狼狽。
江離大笑,追隨而去。
李惜雨仍是雙目無神直視前方,驀然仿佛想通什麼,眼神漸漸清澈且堅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