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玉感覺今晚的飯菜特別合胃口。和小寶搶著菜吃，爭著湯喝。也許是說清楚後心情大好吧，平常隻吃兩碗飯的他，今晚居然破天荒地添了不下四碗。飯後和爸爸下棋，和小寶打電動，正享受著美好的時刻。爸爸的手機鈴聲卻在這時候響了
    “你跟小寶先玩著，我出去接個電話就來”
    看著爸爸接電話後神色慌張的表情。鍾玉又開始忐忑了。心想，一定有事發生。趁小寶在專心玩電動時，他悄悄地問了一句
    “爸，有事嗎？”
    男人抬頭看看眼前的孩子，意識忽然飄遠；想起孩子出生時的興奮，想起孩子叫爸爸時的幸福，想起孩子蹬蹬學走的歡樂，想起；如果可以，他還不願孩子那麼快長大。而此刻卻有人要硬生生地把孩子從身邊帶走，是不舍，是不願，是不快，但更多的是無奈。隻怪對方勢力太強大了。
    “爸。你怎麼了？”鍾玉搖搖爸爸的肩膀，把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孩子，晚上等小寶睡了，你來我書房聊聊”
    夜幕降臨，街道上霓虹燈亮起，從落地窗往外看，縱使街道上行人熱鬧非凡，歡愉的音樂不斷回響，馬路上車如水馬如龍，即使都是相遇在同一城市同一地點同一時間，但一切都是窗子以外的事，與書房裏寂靜的空氣毫無關係。男人對著窗外沉重地籲出一口氣。
    “爸爸，小寶已經睡了”
    “你過來坐下吧。”
    鍾玉看見父親表情嚴肅，那表情這時候看上去，與爺爺是那麼的神似。心裏鐵定接下來的談話一定對自己有某些影響。但又不得不去麵對。顯然，父子倆對於事情的來龍去脈已知曉一二，那就心照不宣，直奔主題。
    “孩子，你今天和爺爺見過麵了吧”
    “嗯！我和他談過了。我是不會離開的”
    男人心裏非常不舍，無奈吐出一口氣，似乎吐氣是能夠把眼淚往肚裏吞下去一般。
    “孩子，你聽我說，你，還是跟他走吧”
    “爸爸，為什麼？”
    如果可以，男人想把這個秘密一直埋在心裏，直到死去也不要說出來，可是如果不跟兒子擺明事實，他就沒辦法跟那人走，到頭來隻會害了最不想傷害的人。所以必須鐵下心腸，必須讓他接受事實。
    “孩子，之前那故事還沒講完呢。”
    當年，我和你媽媽從美國逃到了中國大陸，我們去了粵北的小山區裏，這樣，你爺爺就算找到大陸來了，也不會發現我們是住在山區裏。我們徹底地拜托了你爺爺的枷鎖。不久我們結婚了，沒有舉行婚禮，沒有宴請其他人。甚至還沒領結婚證。隻是請來了我們的恩人，你知道那恩人是誰嗎？
    “爸，那麼他是誰？
    他就是小寶的親生爸爸。你的浩軒叔叔。他來當我們的證婚人，我們就在他麵前宣示。那天我們都很高興，倆人都喝了很多酒。大家都喝醉了。第二天醒來。他因為有要事在身，所以早上起來特早。我送他出村子，他告訴我一些消息，他說自從我離開後，你奶奶一直被關在一個房子裏。後來你奶奶瘋了，她徹底地瘋了。你爺爺才把她送進了一家精神病院接受治療，但是身邊總有人監視她的一舉一動。他隻是把她從一個地獄關到另一個比較大的監牢而已。
    “爸爸，奶奶真的瘋了嗎？”
    “嗯”
    我替媽媽感到可惜。第二年你出生了，我親眼看著你出生，你媽媽為了你差不多去了半條人命了。你出生後，她就因為貧血而昏迷，還一直發著燒。她一度被死神帶走，但就是因為你躺在他身邊哭鬧，她才疲憊地睜開了眼睛，才醒了過來。從那時候我就想到我的媽媽，她也是這樣過來的。孩子是母親活下去的最大希望。所以我必須回一趟美國，哪怕不能帶她離開，也要見見她。
    “那麼，你有見到奶奶嗎？
    我一直籌備著一切，也和你媽媽說好了。如果我回不來了，就讓她好好地帶著你，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你三歲時，可以上幼稚園了。那天我送你上了幼兒園，回家裏抱著你媽媽，兩個人都哭了。事前我早已聯係浩軒，出於安全，我們也很久沒有聯係。他結婚我也沒有去。剛下飛機。他就在機場邊等著我了。我看到他手上抱了一個可愛多娃娃，那孩子還留著口水，不會說話。他就是小寶。以前覺得小寶像嫂子，現在發現他和浩軒越來越像了。
    在他的帶領下，我來到了精神科，我喬裝成醫生，到了她房裏。我終於看到了你奶奶。我完全沒有辦法想象，昔日光彩照人，端莊秀麗的母親，竟然變得衣衫襤褸，頭發淩亂不堪，她一直在傻笑。我蹲下去，把她的頭發撥開，她的眼神迷離撲朔。當時她手裏抱著一個髒兮兮的洋娃娃，我想母親肯定很想我了。
    “爸爸，奶奶她還認得你嗎？”
    我哭著跟她說話，她才慢慢地把眼睛抬起來，看看我，她好像認得，放下洋娃娃摸摸我的臉。可不一會兒，又好像認錯人似的，把我狠狠推開，重新抱起洋娃娃呆在床角。瑟縮一團。她已經完全不認得我了。
    可能是由於媽媽的反應太大了，在門外一直死守的保鏢發現了我回來了，他們通知了父親。我的行蹤被發現了。我必須迅速離開。淩晨時分，我終於趕至機場登上飛機。但我不敢直接回去找你媽媽，我怕他們會找到你們，於是在浩軒的安排下，我去了他一個同學裏住了幾天。幾天之後，同學帶回小寶，並把他交給了我。還有一封信。
    “信裏寫了什麼？”
    信裏寫著，朗斯：“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遭遇不堪了。人生得一知己死而後已。所以我從不後悔幫你，因此你也不要怪你自己了。我隻有一個請求，就是希望我的孩子能活下來。所以我現在把孩子托付給你，希望你像對親兒子一樣對待他就夠了。或許你不必告訴他我是誰。你們一定要活下去“爸爸，浩軒叔叔；浩軒叔叔他，到底是怎麼死的？你不是說他們是去旅行時，飛機出事才死的嗎？”
    男人難掩心痛之情，緊閉雙眼，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劃至嘴角。那是我撒的謊言，如果可以，我寧願那個謊言才是事實。
    他同學告訴我，我父親已經知道我和浩軒有聯係，也知道了是他幫助我逃脫，也一並知道是他帶我去見母親的了。他們找到了浩軒的家，浩軒是被你爺爺殺死的，他們把夫妻倆打死後，還放火把房子燒了，把它製造成一贓意外事故，而不是謀殺。幸好前一天，浩軒連夜把小寶交給了同學，讓他帶著小寶離開。要不然，小寶也恐怕會被活活燒死。
    “不！”鍾玉發出驚恐的叫聲。隻要想到小寶曾經的死裏逃生，鍾玉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所以，孩子，我們的行蹤既然被發現了，那是逃不掉的。他今天打電話過來就給我說了一句話：如果你還想保護那孩子，你就必須勸鍾玉跟我走，否則，休怪我對那孩子不利。”
    “不！爸爸，不要，我想走，我也不想小寶受到傷害。”鍾玉幾乎是哭著請求。他一向冷靜懂事，但是現在要麵臨的選擇卻讓他無所適從了。
    “孩子，我也舍不得你。目前能保護小寶和你媽媽的，就隻有一切都要聽從你爺爺的，哪怕你不願意。“
    “要我跟殺人凶手住在一塊，我想到他殺死了小寶的父母就受不了。“
    “孩子，你聽我說，這個秘密千萬不要說出去，特別是不要告訴小寶。如果你跟他去美國了，一方麵，起碼小寶安全了，一方麵你還可以替我照顧你奶奶。
    “可是我真的不想離開呀”鍾玉終於沒能忍住，哭得稀裏嘩啦。
    “孩子，你就忍耐忍耐吧，或許你跟他去美國也不完全是壞事呢。好嗎？”
    鍾玉已無聲應對，隻能哭著點頭。他不想答應，但事實也表明，隻要跟他走，小寶的安全才有保證。思量許久，才悶發出一聲
    “嗯！我知道了”
    鍾玉含著淚水，向父親作最後請求：
    “爸爸，你跟他說說，再給我一個星期的時間，我必須和同學，還有小寶，，告個別”
    “好，我明白的，明白的。”
    房間裏，父子倆人互相擁抱在一起，似是互相安慰，卻都是無言以對。整個書房裏就是充滿了憂傷氣氛的分子，久久無法揮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