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親身經曆的鬼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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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思議
(聊齋係列)
前言:(關於“鬼”的長篇大論)
鬼者,自古傳說中有之,曆朝曆代的文字記載中也不乏其說。鬼究竟是何物?世上究竟有無鬼的存在?眾說紛紜,莫衷一是。從科學角度而言,世上本無鬼,鬼由心生而已。然而,就今天來說,鬼的傳說經久不衰、鬼的出現時有傳聞。燒香磕頭者所為何哉?誦經念佛者所為何哉?畫符避邪者所為何哉?!科學再發達,讓科學解釋不清的現象也多如牛毛。如宇宙的無限和形成、太陽的能量、地球的氧氣等等。總之,科學如果對著一個死胡同窮追不舍,那科學家的後果不是瘋子、便是傻子。科學再發達,始終也不會超越自然,不認定這一點,後果無疑是可悲的。
據專門從事喪事的陰陽先生、風水大師等人言:人死變鬼,鬼分三等。好鬼投胎,繼續做人;惡鬼下地獄,灰飛煙滅;屈鬼漂零,冤魂不散(這也是常在人間折騰的鬼魂)。
人往往在精神萎縮、意識低迷之際遇鬼,因為此時正是人的煞氣昏沉之時。所謂煞氣,就是指人的三魂六魄一氣。三魂六魄一氣活躍的人,鬼多避之,因為這種人往往是天不怕、地不怕、日可扛屍、夜可挖墳的身強力壯之人。另外,據說小孩子在七歲之前是可以看到鬼的,至於原因,多數說法是小孩子人小煞氣低,尚未脫離鬼氣導致。傳說中,也很少聽說有鬼傷害小孩子的故事。
在陰陽學說中,人的一口氣為宗,三魂六魄為煞,煞也稱為殃。有的人死了,但他的屍體一天兩天都不僵硬,這就是所謂的人死殃未出。也就是說斷氣了,但三魂六魄還遊離於屍體之間;有的人雖然活著,但已無人覺,更不知人事,這就是所謂的人活殃已出。也就是說人雖然沒斷氣,但三魂六魄卻已脫離了他的身體--這兩種死法的人往往是心有所掛而導致,即死不瞑目。多半是想見的人沒見到、想做的事沒做成之故。無論是先斷氣還是先出殃,前後一般不會超過七天,否則,死的人就會灰飛煙滅,永不得超生。人死後入土三天,還要開棺見屍,謂之為見天--實際上就是看看死者是否又活了過來。因為人死後七天之內皆為回煞之日,也就是說死者的三魂六魄一氣在這七天之內隨時可能回到屍體上、從而回光返照、起死回生的重新活過來。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是冥界要用這七天時間驗證死者正身,看是否屬於錯抓了人。若是錯判,冥界不但要送死者還陽,還要添壽陪罪——這也是起死回生的人往往能長壽的主要原因。
世上常鬧鬼的地方,往往是亂墳場、陰暗處、陰溝暗橋、野地河塘。我們家鄉人土聲土語的稱這種常鬧鬼的地方為“緊”。常鬧鬼的時間多在黑夜和日正午時。
在我們家鄉,流傳著這麼幾種鬼魂,因為很多鬼的名稱不好解釋,我都是以家鄉人的口音來賦予名稱的:
黑服樁:上細下粗、兩人合抱、一般都有兩丈高的、黑漆漆的圓樁子。此鬼無頭無腳,行動起來直線前進,速度可快可慢。突然消失,突然出現,一般容易傷人。有人說這是一股氣體作怪。
白服樁:和黑服樁唯一的區別就是白糊糊的一個圓樁子。它不但沒有傷人的記載,反而有不少阻止黑服樁傷人的傳聞。
白胖孩:白白胖胖的光腚小孩,一般成群,多在午時的野地河塘、墳場水潭出現。喜歡傷人。通常是手抓泥土叫人吃沙糖,將人按在水裏或地上用泥土塞滿人的五官。
親鬼:多為遇鬼者的亡故親人現身,報仇或想念活著的遇鬼者。
屈鬼:多為暴斃或屈死的年青男女在喪生處或葬身處、多於午時現身,易傷人。
精氣:一般是鬼魂和各種成了氣候的動植物、及它們的魂魄化為人形、或怪現象、或比實物大、恐怖幾倍、幾十倍的妖孽。最易傷人。
鬼上身:即附體鬼。通常是屈鬼、或惡鬼將魂魄附在生前認識、或見過的活人身上。被鬼上了身的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但清醒後又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事(若遇鬼上身,一般是掐被害者人中或用破鞋抽打被害者驅鬼。再不就用衣針作勢要紮被害者,口中連罵帶恐嚇上身鬼的生前姓名)。
白路煞:又叫鬼搭牆,多在黑夜或午時出現。在人周圍布滿條條小路,令遇此鬼者不知何去何從。知道者止步不前可避此禍,不知道者信步而行,定會落入水裏或墳場而吉凶難測。
鬼火:科學解釋說是人骨、或動物骨含磷,白日日曬後到夜裏遇涼氣而自燃。但亦有鬼火會跳會唱、會走會跑、會大會小、而且風雨不滅--這就非科學所能解釋的了。
鬼:多是長發披肩、一臉血跡或五官四肢殘缺的人形。這類鬼多數是惡男怨女死後所化,大部分喜歡傷人。
人常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再多的惡鬼也是不傷好心人的。
八十年代末,由於世人濟濟,雨水漸少,很多藏鬼的荒墳野地被劈為耕地、河湖暗流幹枯填埋,鬼也便很少出現了。人氣大旺,相對的鬼氣驟減,很多鬼長眠於地下,不再與世人爭高低了。
我要說的幾個鬼故事一是七十年代之前、之前的傳聞了,二是七十年代之後我親身經曆、或親眼目睹的鬼故事。
無論世上是否有鬼,反正我是相信鬼神論的。不信的朋友就當是茶餘飯後的閑聊、故妄言之故聽之吧!
我親身經曆、和周圍人經曆的鬼--
之一•第一次遇鬼
七六年夏末,高梁出穗時節,那時我五歲。尚屬集體時,家家戶戶除了為集體耕種收獲掙工分以外,還要割青草給集體喂牲畜。當然,青草也是按斤給工分的。
正當午時,大人們都收工回家做飯了,我卻挎著破筐子、拿著鐮刀,裝模作樣的下地割草掙工分去了。順大路出了村子向北三百步便是一條橫穿大路的小土路。集體時的地塊都大,最小的也有二十多畝,大地塊都有上百畝的。小土路南邊種的是玉米,北邊種的是一大塊高梁。這塊高梁地的再北邊便是那條去往公社的大土路。
本來我是想翻過去公社那條大路割草的,可是走過小土路時兩邊一望,卻見右邊就一地身長的小土路正中間,背對我坐著一個長發拖地的少女。因為玉米地的遮擋,不走到與小土路對應是看不見她的。除了看背影知道那少女我不認識外,更吸引我的是她身上的衣裳--那年代隻有在戲台上才能看到的花色衣裳!
小土路到頭便是三個土墳,緊貼土墳東邊是一條南北向的生產地小水溝。那三個土墳村裏人叫它“少年墳”,也就是那些沒結婚、入不了祖墳的、早亡人的葬身之處。第一個土墳因為年代久遠,埋的是誰村子裏已無人記得。老人們說第二個土墳中埋的是一個少女,大概有一百年之久了吧。第三個土墳因為時間最短,裏邊的人就死在我出生前的五六年。那是村裏一個姓闞的青年,他因為懷才不遇、生活困難而精神崩潰。他的父母家人為給他治精神病,常撿拾一些死嬰供他吸取腦汁。那年頭因為貧困和醫療條件差,再加上還沒有施行計劃生育、以及孕婦們的強體力勞動。所以有很多死嬰被丟在河裏、或亂墳場裏。但是,那個闞姓青年最終還是點燃了集體的馬房,自己也燒死在了馬房裏。因為家鄉有未結婚死掉的人不讓葬入自家主墳的風俗習慣,所以也便有了“少年墳”的來曆。
因為“少年墳”曆來是鬧鬼的地方,但因為我當時年齡小,所以好奇還是驅使著我向那個少女走過去。
離那少女十多步時,我放慢了腳步,因為我看清楚了那少女的衣裳--那令我至今難忘、至今都沒再見過如此美麗、如此銷魂的衣裳!
那是一件雪白的綢緞旗袍,青蠶絲包邊,紅蠶絲領口。袍麵上繡的紅牡丹花配以青枝綠葉,大小不一,形態各異、栩栩如生!
那少女似乎發現了我,在我離她七八步時,她站起了身,長發披散著直到腿彎。那旗袍袖子很長,看不見她的手。旗袍下擺也很長,拖地足有半尺,無法看到她的腳。她始終背對著我,向“少年墳”走去。她到了“少年墳”時猶豫了一下,順著那條生產地水溝溝埂向北而行。一拐彎,地裏的高梁擋住了她的身影。當我跟上去轉過彎時,那少女仍然離我七八步遠,背對著我往前走。
我雖然隻有五歲,但早聽過大人們講的鬼故事。當我經過“少年墳”轉彎時,一股莫名其妙的陰風吹得我冷不丁的渾身一顫!但好奇心戰勝了我的膽怯。我看了一眼正午時的太陽,也順著溝埂向那少女跟了過去。為了壯膽,我開始發出聲音,問那少女是誰。那少女不理我,繼續往前走。我加快了腳步,可奇怪的是不管我走多快,那少女就象身後長了眼睛,始終和我保持七八步的距離。到了那塊高梁地的中間時,我本能的停下腳步。因為此處的高梁地裏有幾個年代久遠的老土墳,是村子裏一對孤寡老人家的祖墳。據村子裏老人說,這裏經常鬧鬼,是個“緊”地方(家鄉人對鬧鬼、出邪之地的俗稱)。
我害怕了,對前邊也站住了的少女大聲問:你到底是誰?!
那少女似乎從我的聲音裏聽出了我恐懼而又渴望的心理,總算是慢慢的轉過身,第一次麵對了我。她頭發遮擋住了眼睛和耳朵,隻看到她的半張臉。但這半張臉讓我至今懷念:那臉和脖頸都很蒼白、蒼白到沒有一點血色。但這蒼白配上她小巧玲瓏的鼻子、緊繃的櫻桃小嘴、嬌豔欲滴的紅唇、和那渾園嫵媚、銷魂動魄的小下巴--這種美冷豔,讓人不可接近;單純,讓人不可褻瀆;柔弱,讓人不忍目睹!
我瞪大眼睛,再看那旗袍的正麵:一隻金鳳凰正麵立在一塊巨石上。鳳頭正夾在她挺立的兩乳之間,鳳尾三支長翎中間一支對著鳳頭打個回彎,兩邊兩支象兩道眉毛半圈著她的兩乳。旗袍下擺,一隻紅狐狸正麵蹲立,兩眼活靈活現,發出勾人魂魄的妖媚之光--這才是我至今懷念那身衣裳的豔絕之處!
我正在為少女的美麗和衣裳感動時,突然!兩行血滴從少女頭發遮擋的兩眼眼角滾落下來,慢慢順著她誘人的鼻子兩邊往下流。我正不知所措時,又兩行血滴從少女緊繃的小嘴嘴角蜂擁而出--“撲咚”一聲,我的破筐子和鐮刀掉在了地上!
那少女見我嚇傻了,轉過身,又拖著旗袍往前走。我已被鬼迷,不由自主的跟著她去了。到了往公社去的東西大路時,少女往左一拐彎,地裏的高梁又擋住了她的身影。我快步拐過地角時,那少女在離我十來步處閃身進了高梁地。當我追過去時,卻看不見了少女,也聽不到高梁地裏有人的聲音。我正要走進高梁地時,聽到大路上有人叫我的名子。我扭頭,是村子裏一個剛從公社回來的鄰居劉大爺。劉大爺問我都吃午飯了你在這幹什麼?我說了剛才的事情後,劉大爺低頭仔細看了幾眼,然後一句話不說,強行拉住我撿回破筐和鐮刀,順大路急匆匆的回了村子--我雖然很不情願,但一路上也納悶:那溝埂上為何沒有少女滴落的血跡?那新鋤過草的高梁地為何沒有少女的腳印?
事後,大人們有的說是“少年墳”裏的女鬼,有的說是孤寡老人家祖墳裏的鬼--總之,我是撞見了鬼。
那是我第一次遇見鬼,也是我至今懷念的鬼--懷念她的長發,懷念她的衣裳,懷念她那半張豔絕天下的臉!
之二•第二次遇見死後的奶奶
八三年初春的一天早上,我和鄰居劉兄弟去西邊幾個村莊要飯(一直到八八年,我們村子裏才沒有人再要飯。那時候無非是要一些紅薯幹、高梁麵餅子、及紅薯、紅蘿卜等一些雜糧。隻有年前年後十幾天才能要到好麵饃饃)。當我二人跑了幾個村莊後我有點累了,於是就想先回去。劉兄弟比我大幾歲,他自己繼續要飯去了。
我挎著草籃、和草籃裏要來的五六斤紅薯幹、高梁麵窩窩頭等雜糧,在日正午時回到了本村子的地界。在離村子半裏多地時,我忽然看到奶奶的墳前站著一個老婆婆。她在奶奶的墳前站了一會兒,然後離開墳地上了一條生產路,順路向西走去。
我當時並沒想到那就是死去的奶奶,竟管奶奶死後常在我的夢中、或意識模糊中出現。我隻以為這個老婆婆我不認識,不是我們村裏的。所以我就想知道她是誰,為什麼去我奶奶的墳前。
我從齊腰深的小麥地裏斜插過去,跟在了那老婆婆的身後。就在離老婆婆二十幾步時我看清楚了,驚恐中腳步慢慢的停下了。心兒咚咚急跳著,緊張得我頭發都豎立了起來:那老婆婆的背影、那一頭灰白的頭發、那一身藍色的棉襖棉褲--分明是我死去一年多的奶奶呀!這麼熱的天,她還穿著離開時我父母親給她做的新棉褲棉襖。
我從驚恐中清醒後,想起奶奶生前最心疼的人是我,於是也便不怎麼害怕了。心想奶奶就是變成了鬼也不會害我,她一定又是想念我了,所以才顯靈現身,看看她這個也最愛她的三孫子。
我上有哥哥姐姐,下有弟弟,但奶奶在世時上不疼大的,下不疼小的,偏偏疼愛我。其中原因,我想多半是因為我常常幫著她對付、經常和她鬧別扭的我母親吧。
當我穩住心神,又跟著奶奶的鬼魂走了二十幾步後。奶奶往南一拐彎,走進了一條幹枯的、生產地大水溝,齊腰深的小麥和水溝的深度擋住了奶奶的身影。當我拐過地角,順著水溝一看,奶奶就在距我二十幾步時一閃身,竟然憑空在我眼前消失了!我喊了幾聲奶奶,四周一點聲音都沒有。我定了定心神,這才發現身上衣物全汗濕了。我又冷靜了一下,也便流著淚回了村子。
到家時正是午飯,父親接過我的籃子,擦了我的淚、聽了我的敘述後咕噥了一句:不是你奶奶,還會是誰。
午飯後我開始發燒,母親抱起我往屋後的十字路口一坐、對著家裏祖墳的方向就念叨起來了(奶奶就埋在那裏):孩子才十多歲,你再疼他想他也不能這樣,把孩子嚇著了咋弄?你也真是的(家鄉風俗習慣。小孩子受到驚嚇、其父母懷疑是某某死者、或其他鬼魂邪氣做怪時,往往會坐在自家門坎上、或村裏的十字路口采取治療措施。一種是一邊喊著孩子的名子,一邊拉長聲調說‘在哪兒嚇著了回來吃飯了’的為叫魂;一種是如我母親這樣念叨的、好象是說給鬼魂聽的方式,土聲土語的叫‘怨議怨議’。嚴重者還會在十字路口燒紙(家鄉人對冥幣的通稱)磕頭,或請陰陽先生除魔驅鬼、甚至抬著孩子在幾個村子裏繞圈子,每路過十字路口便會燒紙磕頭。實際上,很多孩子都是生了重病而已。)……
或許生者的話死者能聽到吧,從此以後,奶奶除了在我夢中出現外,再也沒在我眼前出現過。如今很多年過去了,也許是奶奶的靈驗已耗盡了吧,就是夢裏也很少再和我見麵了。
我寫此文除了思想裏永遠懷念奶奶外,就是想告訴世人:人唯一可與時間抗衡的隻有思想而已。無論多麼深厚的親情、愛情、友情,抑或是仇恨,都可以在時間裏誕生,也可以在時間裏淡忘。唯有思想,是時間唯一不可衝破的記憶之門!
望著遠方,落寞的問一句:奶奶,您在那裏還好嗎?
之三•第三次遇見的黑服樁
大姐嫁到山腳下一個叫作周李莊(老家人把‘莊’讀作‘爪’音)的村子,離我家也就五六裏路。走大路去大姐家一路平坦,因為那條河上架有大橋。走小路去大姐家比走大路近一二裏路,但要翻過那條河。那條河叫北河,鬼就在這北河裏。
那是八七年的事兒,我上小學四年級(因為小時候的調皮搗蛋,我斷斷續續了四個一年級後才正式讀書)。因為那幾年種地特別困難,我家和大姐家合用一台破手扶拖拉機。每到農忙的收麥、種秋季節,我總會在天黑時把車從大路開去大姐家(他們家加班耕地後第二天早上送回我家),在大姐家吃過晚飯後再獨自一人摸黑走小路回來。
但說這天晚上,在大姐家幫忙起了麥場(那時候農村家家戶戶都有一塊用石滾碾實的平坦場地,收獲時把小麥、水稻、油菜、大豆及玉米棒子等農作物連秸稈帶果粒均勻攤在場地裏,然後用車或牛拉著石滾、或鐵製鎮壓器把果粒從秸稈上碾掉清理出來)、吃過晚飯後已是夜裏九點多鍾。大姐勸我明天回家,但我那時常以膽大自居,所以不在乎的離開了大姐家。
在大姐所在村子周李莊西南一裏處,有一個很大的野地水塘叫周李莊大塘。當時,周李莊大塘有一個黑服樁、一個白服樁的傳聞由來已久。我走小路回家正從這鬧鬼大塘的東邊路過,路過大塘再往前五六十步,便是北河那條常鬧鬼的河段。當我出了村子時,半圓的月亮已到中天。夜色雖然有些朦朧,但相距百步還是能看到人影的。當我經過周李莊大塘時,精神不由自己的緊張起來。人往南邊走,但眼睛除了偶爾撒望一下四周外,時刻未忘警惕著西邊的大塘。
我冒著冷汗,好不容易離大塘遠了,這才長出了一口氣,以為已過了鬼界。可萬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一股陰風吹過,抬頭間就見前方不遠的河堤上,一個兩丈多高、底粗三人合抱、上粗兩人合抱的大樁子直挺挺的立在河堤上!這樁子黑漆漆的無頭無腳、無胳膊無腿,在冷冷月輝下令人不寒而栗!
我兩腿發軟,汗毛倒豎,渾身不停的抖擻著,再也不敢向前邁步。真是怕神就有鬼--我遇到黑服樁了!
怎麼辦?回頭跑又要經過那個鬧鬼的大塘,再說也不敢保證黑服樁不追我。喊叫吧,離前後村子都有半裏、一裏地,右邊有加班耕地的農用車,但隻看到車燈,機器的聲音都聽不到,更別指望他們聽到我的聲音。
這條河主要接北邊山上的水和兩邊田地裏的水,平常無雨時,是山體滲漏的水流入河裏。小水流經過河底被多年大水時衝擊出的小水潭時、落差發出的水流聲音平常還可以給人壯膽。但如今、有鬼的夜晚,流水聲帶給我的卻是更大的恐懼感。
黑服樁一動不動的立在那裏,我也顫抖著身子不敢動彈。就這樣在月光下對持了很長時間後,那黑服樁仍舊一動不動,也不對我采取行動。而我,就在精神即將崩潰時想起了光和血--據說所有的鬼魂都是怕光和血的。於是我一邊做好打破自己鼻子的準備(黑服樁若衝過來我就用鼻血甩在它身上),一邊緊盯著黑服樁慢慢的蹲下來。因為正是收麥季節,生產路上拉掉的、帶果穗的小麥秸稈隨手一嘩啦就是一抱子。但我此時可不敢那麼瀟灑,惟恐弄出一丁點聲音驚動了那個龐然大物。
我總算是費力的將身周圍的小麥秸稈收拾了一堆,隨後輕輕從口袋裏掏出大火機。然而,拿打火機的手抖動著,就是不敢劃動打火輪。因為我知道鬼雖然怕光,但遇鬼者因為害怕往往很難打開發光之物。當然,我更知道,厲害的鬼即使你拿著槍,那槍你也打不響。
但極度恐懼有時候也能使人的膽量陡然增大--我此時便是如此。我一遍又一遍的囑咐自己一定要冷靜後,一咬牙,盯著黑服樁,“啪”的一聲劃動了一下打火機的火輪。此時,那個老式汽油打火機也很爭氣,平時不劃啦四五下火輪不著火的它,此刻竟然一下便冒出了火苗。我依舊緊盯著黑服樁,把火機連同右手一起伸到了秸稈上。幹燥的秸稈很快冒出了火頭,當火頭快燒傷了我的右手時,我才抽回打火機。
那黑服樁果然有了變化,向著西北邊的周李莊大塘由慢到快的移動過去,最後消失在周李莊大塘裏。
鬼走以後,我才發現我整個人和衣物如水洗一般。我又收拾了一抱子秸稈,在前邊的河堤下點燃,然後在火光中翻越了那條河,如漏網之魚,一路小跑著逃回了家中。
後來在八七年秋末的一天夜裏,我在村子西南角的小橋上又一次遇見了黑服樁。不過這次我看到它時它很快走遠消失了。當然,這不是第一次遇見的那個黑服樁。
黑服樁白服樁究竟是何鬼魂?有人說是冥界的黑白無常,但不可信。也有人說是人的目光作怪,意識混亂中出現的幻覺,此說也不可信。還有人說是自然界裏的一中氣體現象,此說更不可信。而陰陽先生說此物非妖界、冥界之物,至今不知其真正來源耳。
之四•第四次遇見的精氣
第三次遇見黑服樁後,時隔一年,在同一地點,我又遇見了另一種妖孽--精氣(都說是某一動、植物成了氣候的靈氣)!精氣者,傳說中往往比鬼魂還要令人恐怖的妖孽是也。
八八年陰曆二月十五日夜,正是明月豐滿之時。我在大姐家被幾個大人灌了幾杯白酒後,頭重腳輕的出了村子,向西南東搖西晃的往家走。出村一裏地,一眼看到了令人驚心的周李莊大塘。雖然我有點醉,但也沒忘了一年前在此遇見黑服樁的嚇掉魂之事。不過今夜明月當空、亮如白晝,再加上我又有點酒暈壯膽,所以並不是十分害怕。
我為了給自己壯膽,一邊注意著周圍的動靜,一邊大聲唱著女音樂老師剛教的兒歌《冬不拉》。明亮的月光下,周李莊大塘一點動靜都沒有。我過了大塘正想得意,忽然想到那次的黑服樁正是出現在前邊四五十步的河堤上。一想到此,我頓時停了歌聲,把前邊仔細的觀察了一遍。隻見前邊不遠的河堤上空蕩蕩的,一點鬼影子都沒有。我剛想鬆口氣,卻聽到了一陣流水的聲音。這又使我立刻陷入了恐懼之中--多日無雨,北邊山體裏的水也滲幹了,河水早已斷了流,哪來的流水聲?白天我來大姐家時也是走此小路經過的,這段河床除了一個深四五米的小水潭外,兩邊河床長出的草都快幹死了,那來的流水聲?
我的心開始急劇的跳動起來,緊張中聽出來了,那雖然不是流水聲,但卻是比流水聲更加恐怖的水動聲音--有東西在那個水潭裏玩水!
剛剛過完年一個多月,天氣還冷,人還在穿著棉衣服,不會有人、也不敢有人在半夜三更到這鬼魂出沒的深水潭裏來洗澡。若說是水鴨子、或者是魚,但絕對沒有這麼大、這麼連續的聲音。
這條小路通過河床時就是在緊挨水潭的上邊,因為水潭上邊被流水衝出了一段深一米多、寬一米左右的深水溝,再加上河兩邊的生產路又正對應此處,所以平常不發水時,人經過河床時可以從此深水溝跨越河流。
從弄水的聲音我判斷出這不是黑、白服樁,因為沒聽說過黑、白服樁能弄出水聲的先例。我此時已確定水潭裏有鬼,並從弄水的聲音中判斷出是一個鬼。我多半想到的是小鬼白胖孩(白白胖胖的光腚小兒,傳聞多為死嬰所化。易傷人)。因為這些害人的小鬼多在水中出現,經常是手拿著兩把泥沙喊你吃“沙糖”,然後撲到你身上又咬又拽,用泥沙糊住你的耳朵鼻子和眼睛嘴巴,把人活活窒息而死。
現在,退回去、或往上遊迂回過河,都要再次經過那個驚心的周李莊大塘。往下遊迂回過河,一是莊稼地裏不好走,二是下遊河段河坡陡峭,不易穿越。怎麼辦呢--
平常聽大人們講小鬼白胖孩害人的經過時我還不相信,如今遇上了我除了有點害怕外,竟然還有了一點和小鬼白胖孩拚一拚的念頭。一來是月如白晝,二來是隻有一個小白胖孩弄水的聲音--我自然也怕自己的判斷錯誤,因為小鬼白胖孩一般是成群出現,一個兩個出現的是少之又少。
我在路上撿拾了十幾個雞蛋大小的石頭,用衣襟兜了起來。左手緊緊摟住衣襟,右手抓住一個碗底般大小的石頭,一邊做好了投彈的架式,一邊往河堤上移動。為了和小鬼保持一定的距離,同時也為了給自己一個逃跑、或者喘息的機會,我先向上遊走了一段路,約摸離水潭有二十來步時,我渾身一緊,頭發一豎。幾步竄上了河堤。當我目光投向水潭時,我頓時嚇傻了:明亮的月光下,水潭裏不是一個小鬼白胖孩,而是一個大鬼“黑胖孩”!隻見他和人一個模樣,但卻比人胖大好幾倍。他坐在水麵上浮而不沉,這麼明亮的月光下竟然看不清他黑乎乎的嘴臉和身子。所能看清的也隻是一個桶大的頭、兩人合抱的身子、象腿一般粗細的胳膊,還有兩個扇子般的手此刻正“呼啦”一下、“呼啦”一下的潑水澆著身子--這一定是傳聞中的妖孽“精氣”了(世間萬物中的任何一物都有可能成為氣候,化成人形或各種怪現象出現。多數易傷人)!
我一動也不敢不動,忘了什麼逃竄,更忘了用石頭去砸他。
那“精氣”似乎早已知道了我的到來,也不理睬我,悠然自得的又洗了一會兒,而後出了水潭,站在了水潭下遊的河床上。他足有三丈多高,站起後似乎有漆黑的長頭發披散著搭在身軀上。
那“精氣”如人一樣的走動,但卻沒有一點腳步聲。崎嶇的河床上也看不出他在晃動,就象鬼影子似的順著幹枯的河床飄到水潭下遊三十多步時,竟然在我眼睜睜中憑空消失了!而我的記憶也從此時有了一段空白。因為事後我不知道我是怎麼過的河、又是怎麼回到家的。隻記得到家後眾人都在夢裏,我一聲不響的找到自己的床,衣服也沒脫的便趴在床上睡著了。第二天醒來已是日過午時。家裏人都以為我昨晚沒有回來,直到我走出房門,大家才知道我昨晚是真的回來了。
之五•第五次遇見的鬼火
這件事發生在九零年夏季,春西瓜成熟的季節。鄰居陳某家的西瓜就種在村後,看瓜棚裏經常睡著陳某、胡某、還有我。我們仨年齡相仿,是從小到大的死黨。經常一起洗澡、一起睡覺、一起給自家的牛割草、一起去臨村的西瓜地裏做“西瓜大盜”--次次都是每人背著一化肥袋子下瓜滿載而歸,未曾被瓜主人逮著過。
那天,真是酷熱。我們仨人晚飯前便約好今夜去北邊一個村子裏的一塊西瓜地了“活動活動”。因為白天我們路過那塊西瓜地時,憑經驗知道個個小孩似的西瓜絕對有成熟的了--至少瓜瓤該紅了吧。
偷西瓜去早了不行,至少要等到夜裏十一點鍾以後。因為這個時候看瓜的人和村子裏的人都睡熟了,相應的就減少了警覺性。
晚飯後我和胡某就在陳某家的瓜棚裏玩耍。陳某家的瓜棚就在一條生產地大水溝邊。大水溝北邊一條南北向的小水溝、約有一裏路、直通到去往公社的大路邊。翻過大路和大路兩邊的水溝,過路靠溝邊那塊臨村的地裏、種的就是我們今晚要“光顧”的西瓜。
將近夜裏九點鍾時,本就陰沉悶熱的天空忽然打起了雷。天可能要下雨了。閃電中忽然看到瓜棚北邊四五十步、小水溝左邊的“少年墳”,我便給胡某、陳某二人講起了自己小時候、在“少年墳”遇見女鬼的故事。我們都知道“少年墳”裏的故事,尤其是第三個土墳中的死者、生前生吃死嬰腦漿來治療精神病的傳聞。在這樣電閃雷鳴的夜晚、講這樣的鬼故事,胡某和陳某都有點害怕,一再阻止我說下去。
已是深夜十一點,天雖然陰雲密布,雷電交加,但仍然沒有下雨。我叫二人拿好化肥袋子準備“行動”,但陳某因為膽小,聽了我的鬼故事後死活就是不去了--何況,“行動”的來回路上都要經過“少年墳”。胡某見陳某今晚不去了,也猶豫不決。後來在我的激將法下一挺腰,我二人各揣著一條化肥袋子往北出發了。
我這個人如果有一個小孩陪著壯膽,就是十八層地獄我也敢去。但胡某就不行了,雖然比我大幾歲,但在經過“少年墳”時,他跑到我前邊,在狹窄的溝埂上走著,緊張得他幾次都掉到了幹枯的水溝裏。
我們快接近西瓜地時停了一下,黑夜中伏下身子,向四周仔細的聽了聽、看了看。目的是檢查一下周圍有無異常,然後相應的調整“行動”方案。後見我們周圍沒什麼人的動靜,閃電間隙中我們甚至還聽到了瓜棚內、看瓜人沉睡的呼嚕聲。
這塊西瓜地約有二三畝,大個的西瓜都有二十多斤了。瓜地東西地身,看瓜棚就在地東頭搭著。我和胡某分散進了瓜地,我剛摸索著個大個西瓜塞進化肥袋子,一聲炸雷地動山搖後,瓢潑大雨傾天而下。雖然大雨中偷瓜易如反掌,但我也顧不得再挑肥揀瘦,隨便摸幾個象樣的西瓜便塞滿了一條化肥袋。背著西瓜剛翻過大路,胡某已背著一袋子西瓜在大路這邊的水溝埂上等我了。
雨下的很大,我們扛著一袋子、都有八九十斤重的西瓜走幾十步便要休息一下。一般來說,人在做賊時膽子都很大。因為全神貫注的是人,哪有閑功夫去想鬼呢。不覺中,我們已走過了“少年墳”,很快就要回到陳某家的看瓜棚了。在過瓜棚這邊的生產地大水溝時,溝裏已經有了二尺深的流水,可見這暴雨下的是多麼的迅猛。
我先過的大水溝,沒進瓜棚就聽到了陳某的呼嚕聲。我剛把一袋子西瓜放下來,忽見瓜棚內有一閃一滅的火光。起初我以為是閃電,又一想不對,一回頭,我看到“少年墳”第三個土墳的墳頭上、不時冒出一個又一個如藍球一般大小的火球。在雷雨中,那火球隨著閃電一下一個、一下幾個的從墳頭冒出來,然後滾落到土墳四周消失不見。
這不是閃電擊燃了幹柴而引起的,因為正是夏季,土墳上全是青草。答案隻有一個:“少年墳”又在興風作浪了。
我喊了兩聲胡某,叫他回頭去看。胡某背著西瓜剛上溝坎,一回頭,看到了暴雨中一個又一個的火球在“少年墳”上跳躍。隻聽胡某“媽呀”一聲,雙手一鬆,一頭撲在瓜棚裏的床上,用被單蒙住頭,顧頭不顧腚的顫抖著。那袋子西瓜落地後滾進水溝,被流水衝走了。
胡某一身的雨水弄醒了陳某,陳某坐起身揉揉眼睛,也隻“媽呀”了一聲,和胡某一起用被單蒙住頭顫抖不已。
因為有兩個膽小鬼在身邊,我一點也不害怕。摸索著找到了陳某的手電筒,用燈光照向了四五十步遠的“少年墳”。奇怪的是,那火球仍舊不斷的從墳頭上冒出來、滾落到墳腳下熄滅。我似乎明白了:這是雷神又在收鬼降妖了(暴死的人、或其他妖物常常擾世害人,往往會在一場、或幾場雷電後被降服、或消滅)!
果然,那火球隨著雷電的越來越猛而逐漸變得越來越小,後來成為火星時也便消失滅跡了。又過了一陣子,雷電也去遠了,暴雨也小了一些。
當我看完雷電與鬼的惡戰後,這才發現胡某和陳某都在恐懼中睡著了。我也困極了,撲在床上不一會兒也便入了夢鄉。
第二天天亮,已經是雨過天晴了。我們在水溝下遊、小橋洞前的水坑裏撿回了胡某的那袋子西瓜。我們連切了三個大西瓜,結果隻有一個是紅了瓜瓤的,這多少讓我和胡某有點沮喪。
總之,自那晚後,胡某和陳某再也不偷西瓜了,夜路都很少再走了。而我,因為失去了兩個左膀右臂,從此也便丟掉了偷西瓜的壞習慣。
當然,使我們改此惡習的就是那晚的鬼火了。我們也為自己又接近了一步完美而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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