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信燒了之後，我在院子裏頭走過來走過去，卻百思不得其方法，到底該用什麼法子出宮，信中說段宣重傷，霍月褆步步緊逼，即便是斷水絕糧也不曾軟下半分，如此相持，隻會兩敗俱傷，讓別的宵小之輩漁翁得利。
    我隨手撥弄著院子裏頭的梨花，心裏頭卻是越發的難受了起來，各為其主本身就已經是莫大的悲劇了，為什麼還要鬧到如此兵戎相見？
    我必須去長安，我不敢說段川或是霍月褆會因為而停戰雲雲，但是我更不願意自己像是一隻縮頭烏龜一樣縮在龜殼裏，逃避外頭的血雨腥風。
    我咬了咬牙齒，能夠助我一臂之力的，恐怕隻有那位呂姬了。
    之前那一首《桃夭》明明被我放在了匣子裏頭，從來不曾拿出來過，那天晚上段川來看我，明明是從我的枕頭邊上拿到的。
    這宮裏的人到底每一個是幹淨的。
    我親自在宮裏頭煮梨花茶，整個宮裏頭都彌繞著茶的味道，邊上的丫頭笑著問我，“娘娘，這是要煮茶給陛下吃麼？”
    我回頭看了她一眼，輕輕點了點頭，隻過了不一會兒，便有人傳，呂皇後的妹妹呂姬來了，我淡淡一笑，整理了麵部表情，站起來。
    呂姬踱著步子走到我麵前，我邊上的宮人道，“見到度昭儀也不行禮……”呂姬瞪著我，從鼻子裏出氣，“你又在捯飭著什麼？你莫想要再勾引…”
    我淡淡一笑，走到她的麵前，“他是一國之君，我是他的妻子，我做什麼不過是為了討我丈夫的歡心罷了，幹你一個外人什麼事？”
    呂姬猛地一吸氣，“你……”
    我讓邊上的宮人把擺在桌上的梨花茶拿過來，親自握到手上送上去給她，“要不要試一口，很好喝的。”
    呂姬一把將茶掃開，滾燙的茶水潑在手上，我猛地一震，向後退了幾步，宮人紛紛慌了神，我隻是忍著痛，擺了擺手，呂姬臉上又驚又怕，“我皇後姐姐是不會輸給你的……陛下不會見你了…陛下不會……”
    我嘲諷一笑，“那就試目以待咯。”
    呂姬指著我，一邊往後頭走，一邊罵咧，“我……我告訴皇後姐姐……讓她殺了你……趕你出宮……”
    等著她走遠了，我才倏地吐了口氣，癱倒在地上，宮人試探性的喊我，“娘娘……”
    我軟軟的歎了口氣，宮人又道，“娘娘手上的傷……”我把手伸過去讓她給我上藥，半晌，她又問道，“娘娘這茶……”
    我擺了擺手，“賞給你們了。”
    又過了幾天的安生日子，卻沒見著有什麼動靜，我才想著是不是又要出點什麼新的花招刺激刺激她和她的皇後姐姐，卻來了消息。
    “娘娘，皇後娘娘請您去喝茶。”
    我本是歪在軟榻上看書，隻聽到宮人這樣說，偏了偏腦袋，“幫我放水，伺候我沐浴。”
    “娘娘這皇後娘娘若是怪罪下來……”
    “我，要，沐，浴。”我對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
    洗完澡之後，我爬到床上蒙上被子，又有侍婢問了，“娘娘您不去……”
    我不耐煩的吼道，“她請我，我就得去啊？待會子等我醒了，再幫我梳妝打扮，讓她等著。”
    等醒了之後已經是晚上了，我懶懶地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神色憔悴，明明躺了一個下午，可是我卻根本睡不著。
    腦海裏全部是段宣和霍月褆兵戎相見的模樣。
    “娘娘……”身後的侍婢一邊幫我挽頭發，一邊支吾著問道，“皇後娘娘教人來問了好多遍了，隻想請娘娘去吃頓飯……喝個茶……”
    我笑著點點頭，“好，去吧。
    挑了件水紅色的裙子，怎麼豔怎麼穿，對著侍婢道，“待會子到了鳳瀾殿，若是我遭了罪受，你隻管說，有陛下寵著我，若是她欺負我，你便告訴陛下去。”
    她怔怔的看著我，隻是呆呆的點了點頭。
    我邊走邊玩，終於挨到了那鳳瀾殿，隻聽得殿門口小黃門喊道，“掌燈——”
    我提著裙子，往裏頭走了去。
    呂後穿著一襲淺黃色的長裙，正歪在榻上抿著茶，呂姬坐在邊上同她聊著天，聽著我進來了，便站起來向我行禮，我半福著身子對呂後道，“娘娘吉祥。”
    呂後輕輕地點頭，“起吧，妹妹身子虛，快些坐下吧。”
    我看了眼邊上順從的呂姬，隨意的坐了下來，呂後淡淡對我笑道，“妹妹且試試這提子，方從南邊送來的。”
    呂姬哼了一聲，結舌到，“是哦，這好東西陛下第一個便是惦記著皇後姐姐，便送來了，昭儀娘娘怕是不曾嚐過吧？”
    我信手拿了一顆放入口中，“倒是個妙物，臣妾卻是不曾吃過，不過當下咱們後盛都是已拮據的很，娘娘還是節約著點好。”
    呂姬眉頭一擰，才要發話，呂後卻是順著我的話答道，“妹妹說的好，倒真真是本宮的不是了。”
    我點點頭，“姐姐知道便好，我看啊，這鳳瀾殿裏燒著的這些個銀絲火炭好生浪費，倒不如賞了下去給那些個士兵將軍們用用罷……”
    呂後麵色表情一僵，正要發作，我卻撲哧一聲笑道，“是臣妾的錯了，都不知道娘娘您有了身子，可精貴著呢，臣妾該死。”說著便又掌自己的嘴兒，“姐姐，你還莫說，陛下怕是也好些日子不曾來姐姐的鳳瀾殿了吧……咱們啊，到底是年老色衰，及不得那些個的新人兒啦——”
    呂後臉色漸漸冷了下來，不複方才虛偽的友好了，我心中冷笑，終於是原形畢露了，你這不過二十好幾的小姑娘跟我鬥，哼。她緩緩的撫著胸口，“妹妹有什麼便是直說罷，莫再繞這些個的彎子，本宮知道你這玩了那麼大一出戲，不過是想逼著本宮跟你動怒罷了。”
    我臉色一黯，她到底是曆經了大風大浪的人，我趕緊從榻上走出來，跪下行了個大禮，“臣妾知罪，確是有一事相求——”
    呂姬瞅著我，不屑的哼了口氣，呂後屏退了左右，才幽幽地歎了一聲，“前些日子，本宮隻怕這你莫威脅了本宮的位子，豈料你的心思，竟全然不在陛下身上，是本宮糊塗了。”
    我抬起頭，她接著道，“你莫如此看著本宮，本宮即便是有著那天大的膽子也不會算計陛下，卻將那首勞什子的你與宮外頭男人的定情詩給了陛下瞧，這幕後的人，倒是真真的厲害。”才說著，便無意的瞟了一眼呂姬。
    我心下了然，“臣妾並不曾因著這件事來找娘娘的麻煩，隻是臣妾在這皇宮……待不下去了！請娘娘成全！”
    呂後怔怔的看著我，良久才悠悠地歎道，“你到底不是個尋常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