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不敢相信，那個人，那個殺人的人竟和虞姬有著同樣的一雙眼睛，幽深得不見盡頭，明明勾出了淡淡的笑意，卻讓人看不見笑。
    這些我自然是不會同段宣他們說的，隻是默默地做了幾日，段宣見我不說便也不提，匆匆趕路，不出幾日便就會到成都了，其實我跟著南下的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南下尋訪度紅玉和度蕭二人。
    在一個叫做離州的小郡縣，竟發布了捉拿段宣等人的通緝令，賞金一百金，雖不算多，但也足夠一個百姓一輩子的勞作了，段然看見告示時拍案大怒，“這些人是瞎了眼睛還怎麼怎麼？竟不知江山易了主！早不姓我們段了！”
    段宣淡淡一笑，“誰不是隻求五鬥米養活家中老小，我們做百姓的不過就是天下太平罷了，誰做皇帝，江山到了誰的手中，又有什麼意義呢？”
    我猛地一怔，其實我一直沒有看錯段宣，他是一個有很聰慧的人，我大哥不滿的是他的婦人之仁和優柔寡斷，卻不知，他心存天下心係天下，不願意出仕幹一番大事隻是想看看這軒轅氏族可否給天下帶來太平，“段宣你…”我木木的看著他，有幾分激動。
    段宣柔和地看著我，“紅夫你如何看？”
    我想了想，“小女子不才，不懂這些事。”
    段宣輕歎一聲，“是我該說你癡還是說你聰明呢？”
    我笑吟吟的避開這個話題，段宣也隻是不再提這個話題了，我漸漸明白了一個道理，有些人不在關鍵的時候，身上的那抹與眾不同的氣質與英氣是不會顯露的，但是平日裏即便是磨磨種田煮飯，他身上透露出的那份怎麼也遮掩不住的氣質恰恰深深地吸引住了我，我甩甩頭，不過都已經過去了。
    段宣雇了車夫駕車，車本是到了成門前要出城了，段宣卻又讓車夫打了個轉，回了頭，隨意找了個客棧住下了，我雖然不知道他這樣做的意圖，而且平日裏他很節約不會浪費錢財在吃住上邊，但我還是選擇相信他的用意。
    晚上才剛歇下，迷迷糊糊的突然感覺有人一把把我拉住扛在了背上，熟悉的熏香，很淡但是很安全，我剛要開口，一陣寒風襲來忍不住渾身打了個顫，段宣的步子卻越來越穩，始終沒有開口說一句話。我裹緊了衣服料到絕對會出大事情。摟著我的段宣的步子越來越快，我漸漸的覺得他好象不是在走，而是在飛一樣，好快，好快，恍惚間聽見的竟是馬蹄踏地，兵刃相接的聲音，還聞到了越來越濃鬱的血腥的味道…戰爭的味道！
    “坐穩了！”段宣把我丟上馬，自己便也上了馬，抽出馬鞍山別著的長劍，丟了一把給已經穩穩坐在另一匹馬上的段然，朝著出城的城門奔去。
    我情不自禁回頭，隻看見進城口人流擁擠，雖說不上的是千軍萬馬，但也足夠讓人歎為觀止的，馬是將那些手無寸鐵的尋常百姓踩在腳底下的，這時，我遠遠看見一個人戴著一張醜惡的昆侖麵具站在馬背上，領著那些修羅場趕赴而來的死神們，猩紅的鮮血將他衣服原本的顏色掩蓋，他高呼“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那一刻，我沒有退卻，反倒隻是覺得骨子裏頭的一抹興奮湧現而來，越來越激烈漫布了全身，我遠遠地望著那個人，竟無了方才的恐懼，隻是好希望真真正正的和這個人好好的鬥一場，好希望自己也能有一番武力，和這些在戰場上殺敵生死的男兒一決高下！
    也許霍氵無弦說的對，我是個厲害的女人！
    我骨子裏的自己是好戰的！我是不甘於平凡的！那昆侖麵具下的那雙眼睛好熟悉…冰冷麻木卻夾雜著深深地厭惡與不屑，身下的馬兒卻是越跑越快，隻看見身後那座叫做離州的古城在黎明來臨之前，被鮮血染紅，被死亡吞噬…
    其實，這些百姓何其不幸呢？他們有什麼錯要卷入這一場偌大的帝王鬥爭之中？誰做皇帝於他們又有多大的意義，他們求的不過是三餐溫飽平安一世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