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這個燥熱的季節，我們背負著與年齡不相符的一切，重複著戲劇性的表演。總是希望自己是肥皂劇裏的主角，煽情，做作，但我們往往不是。
    ————安涼
    第二章
    直到現在，我還常常夢見母親，她是個美麗的女人，離開我已經五年了。五年，我們不曾聯係，有人說他去了國外，有人說她躲在這個城市，甚至葉江恒告訴我說她已經死了。葉江恒談起她的時候總是無關輕重的樣子，可是是誰說的，有些人表麵上風平浪靜，但內心早已波濤洶湧。
    從小我就像是個野孩子，那時候葉江恒還沒有發橫財變成暴發戶，我沒有一件像樣的裙子，頭發總是亂糟糟的，短得像男孩子的一樣。因為我的父母，他們總是在無休止的爭吵，根本沒人會理我。我常常會在半夜媽媽的哭喊聲和爸爸的辱罵聲中醒來，那時尚年幼的我沒有太多的力量去阻止什麼，我隻能一個人緊緊縮在牆角，用雙手堵住耳朵，然後，邊流淚邊大聲唱歌，企圖把那些該死的爭吵聲蓋過去。
    後來他們的戰爭越發頻繁，我親眼看見媽媽被爸爸按在牆上毆打，直到她被打出腦震蕩，血從她的頭發裏滲出來，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我每天放學的工作就是拿起掃把清掃地上的玻璃碎片，經常沒有熱飯吃，自己偷偷啃冷飯，知道委屈無處訴說。有時怕極了，跑到巷口偷偷的哭，捂住嘴，不敢發出太大聲，小小年紀就已知曉家醜是不可外揚的。往往這個時候，莫小念就會像救世主一樣出現在我麵前。她很溫柔地問我：七月，你怎麼了呢？
    我哭得說不出話，於是莫小念就把我領回家，那時候的莫小念是極其善良的吧，雖然那些善良裏摻雜著倨傲和同情的成分，可是沒辦法，誰讓他們家年年都被評為“五好家庭”呢。偶爾地，宋未年會和他一起，他會從口袋裏掏出一方幹淨的手帕，抬起我的下巴，幫我把臉仔仔細細地擦幹淨，邊擦邊說：七月，你的臉怎麼會這樣髒。
    想來，當年幼小的宋未年就如此具有紳士風度，也難怪後來的他會讓那麼多的女生著迷了，甚至，讓莫小念為了他把我們的感情割得支離破碎。
    其實，打小我就不喜歡和莫小念在一起，小時候的她就懂得如何把自己打扮成一個公主，穿漂亮的蓬蓬裙和黑色小皮靴，和她站在一起，我就像是幫公主拉南瓜馬車的小老鼠。莫小念有良好的家教，但是她的母親卻讓我感覺不舒服。每次莫小念把我帶回家，她總是用嚴厲的眼光審視我，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小醜。直到有一天，我聽到她和那些巷子裏其他的女人們說：七月出生的孩子，命裏多難的呦。
    我突然發現這個世界的麵目原本是那樣可憎。
    再後來，是在冬天一個很寒冷的下雪天，毫無預兆地，在我早晨去學校前，媽媽摟住我說：
    囡囡，媽媽要走了，你要聽話，媽媽會想念你。
    她的眼淚落進我的脖子裏，帶來冰涼的感覺。離開，有時就是這樣輕而易舉的事情，但我不怪她，不是她的錯，我知道。那一年，是我的12歲。
    她走的那天起，我沒有再喊過他一聲爸爸，我隻喊他“葉江恒”。他在我讀初二那年發了一筆財，帶著我搬進了新的空蕩的大房子，之後便是一副財大氣粗的中產階級派頭，我看不起他，卻需依賴他，這是我的悲哀。
    就這樣，我帶著童年不堪的記憶離開了那條陳舊的小巷，但後來的我卻經常會夢見小巷早晨家家戶戶傳出的鍋碗瓢盆的碰撞聲，以及窗口發出的微弱昏黃的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