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安頓好了百曉凡之後，獨孤殤躺在床上卻無法入眠。
    百曉家族的覆滅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本想先去找百曉家族，這一次，是他唯一一次想要違逆母親的意誌自己來選擇自己的宿命。他隱隱有一種感覺，發生的這些事不簡單！
    所以他想找百曉家族，不論怎樣他都是想試試的，如果可以知道最好，不能也無所謂，可是沒想到剛到中原他就聽說了百曉家族被人滅門的事情，一家二十多口，竟無一生還，讓他心驚之餘又開始思考自己的下一步該如何走，
    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自己的一舉一動似乎受人控製，落冰死前本來是想說出派他的幕後黑手的，可就在那一瞬間自己的手好像不聽使喚了似的刺進了那具身體內，等自己緩過神來，隻留下那個死不瞑目的殺人凶手，
    再就是這一路上，不斷有人來暗殺自己，起初他以為是絕命天來報複的，可久而久之他發現這幫人和落冰練得根本不是同一種武功路數，詭異多變，有點像西域那邊的功夫，可有時又像中原的招數，
    而且，路上好像還有人在幫自己，每當自己以為要死的時候，自己的劍就不知為何刺進了那個殺手的身體裏，詭異的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著了魔，等他偏頭一看，滿地的屍體，竟不知是何時死的！
    隻有自己的劍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可怕，血紅色的光芒仿佛在訴說他輝煌的戰績！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先是自己的母親無緣無故的遭人暗殺，臨死前一定要自己去找宇文戰，還讓自己帶走這把詭異到可怕的劍；再是一路行來殺機暗伏，那派人的是誰？
    接著是那些躺在地上的屍體，他們臨死前死不瞑目的表情，自己竟一點都記不得發生了什麼，可是劍上冷冷的血跡又提醒著他殺了那些人的就是他，獨孤殤。那為什麼自己什麼都不記得？
    看著擺在桌麵上的劍，他慢慢解開包在他周身的布，每解開一點，眼裏的陰霾就多一點，這把劍從一開始的普普通通到現在的通體猩紅，在月光的照映下，整把劍散發出攝人的光芒，這劍究竟是什麼劍，剛剛他問曉凡，曉凡卻說從來不知有什麼劍還是可以變顏色的？當初他就覺得事有蹊蹺，隻是……
    “小公子，”一個看起來四五十歲的男人叫了叫坐在枯樹上的獨孤殤。
    獨孤殤從樹上跳下來，不解的看著他，“你是在叫我嗎？”
    “當然了，這裏除了你誰還配稱一聲‘小公子’啊？”
    獨孤殤聞言天真的笑了笑，故意學著他的說法說道：“那，你找本公子有何貴幹啊？”
    男人言道，“小公子，我想請你把這劍交給你的母親。”
    獨孤殤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劍，好像沒什麼特別的呀，也就是那一瞬間，他忽略了男人眼底閃過的一絲精光。
    “呃，叔叔啊……”獨孤殤剛想問這劍的來曆，一抬頭，哪還有什麼叔叔的影子？
    回到家，獨孤殤將劍拿給母親看，母親的臉在瞬間變得煞白，不停的問著自己劍是誰給的，你有沒有拔出劍，看著母親驚恐的神色，他隻能不停的回答說，沒有拔劍，不知道劍是誰給的。其實，獨孤殤是隱瞞了什麼的，比如說，他試著拔劍了，而且劍也拔出了，隻是他不明白這有什麼麻煩的嗎？
    過了好久，母親才平靜下來，本來獨孤殤還想再問點什麼的，可母親根本不讓自己多問一句，還警告自己再也不要動這把劍，更不許自己問有關這把劍的任何事情，當時母親的神情，猙獰的可怕……
    直到這次事情發生，娘親命自己將此劍帶走，還囑咐自己要好好保存這把劍，到必要時刻，他會救自己一命。
    難道說，當時，救自己是這把劍？
    獨孤殤笑了笑，自己是不是緊張過頭了，哪有劍自己會殺人的，一定是多心了才會這樣，放下手中的劍獨孤殤安心的去睡覺了，卻沒有發現，在他睡下之後，那把劍竟自動飛到房頂上，將偷聽的人瞬間斃命……
    天福客棧——天字號房內
    一個白衣公子靜靜的躺著琴，他的手很美，手指細而長，指骨分明，一雙這樣的手就那樣隨意的彈撥著，似是無心，又似有意，他的琴，時斷時續，斷斷續續，時有時無，似有似無，像是隨性之作，又像是訴說著一段哀怨纏綿的故事，
    可琴音中，卻隱隱透出一份淒厲的抗爭和決絕的強勢在裏麵，明明是窮途末路的英雄，卻偏要與天抗爭一番；明明知道前方是懸崖峭壁，卻還斷然前行，無怨無悔。
    這琴聲聽久了，反倒讓人無端端心驚膽寒起來。
    卻見他身旁站著一個與眾不同的女子，少女一身男裝打扮，頭發隻用一根藍色的飄帶隨意的梳起，沒有蝶衣的清高，沒有夢豔的妖嬈，沒有紅妝的芳華絕代，她就像一朵空穀幽蘭一般，清麗的讓人眼前一亮，尤其是她那身勁裝打扮，更讓人覺得她與眾不同。
    她微垂著頭，臉上沒有任何變化，隻是靜靜的聽著，眼神卻越顯悲傷幾分。
    為何，老天爺要和他們開這麼大的一個玩笑，為什麼，他一定要公子走上這條不歸路，莫非說當真是絕世不容於此？所以，老天爺才故意要公子在這紅塵中苦苦掙紮，千百年的寂寞，老天爺，你好狠的心啊，不，或許他本就無心。
    “事情進展的如何？”白衣公子輕聲問道。朦朧的月光中，他的身影略顯淡薄，清冷如水的聲音在空氣中散開，打破了彼時的寧靜。
    “回稟公子，我按照公子教的自稱是夏家後人，林騰越果然將武林莊交付給我，還自殺謝罪了。”說到這兒，白菡萏的聲音有些痛苦，的確，如果不是自己謊稱是夏家後人，又怎會把堂堂一位大俠逼得自殺身亡。這次，真的是錯的無可救藥了。
    “林騰越雖說是一代大俠，隻是獨獨對夏家人虧欠萬分，隻要提到夏家，他就一定會亂了方寸了。”
    “公子，雖說如此，可這樣是不是太無情了些？”
    聞言，歐陽流風的動作稍稍停了停，歎了口氣又繼續彈琴，他何曾不知，這樣做是錯的，可是為了報仇他已經顧不上什麼仁義道德了，在這個黑白顛倒，是非不分的亂世，誰說得清仁義道德究竟是什麼，忠義之言，自欺欺人的謊言罷了。
    “我知道，可是，回不了頭了。”
    是啊，回不了頭了，走到這一步，做得太多，錯的太多，想回到以前，是不能了。
    “公子，菡萏鬥膽問一句，待公子報仇之後，公子準備怎麼辦？”
    歐陽流風驚訝的看了一眼菡萏，菡萏並沒想以前似的迅速低下頭，說什麼‘冒犯，僭越’之類的話，反倒堅定的看著流風，眼神中有流風看不懂的神色。
    “我不知道。”歐陽流風坦言。他除了報仇以外從未思考過其他的事情。
    “公子就沒想過……”白菡萏剛要問，就被歐陽流風截口道：“夜深了，菡萏，你該去睡了。”
    “呃？哦，是。”說完，菡萏悻悻的離去了，想問的終究是沒有問出口，不過公子那麼聰明，是知道自己想問什麼的吧。
    待菡萏離去，歐陽流風歎了口氣，這孩子，還真厲害啊，也是，畢竟是自己調教出來的，可是，這個問題自己還真的從未想過呢，也許是，孤獨終老吧。
    在後來的千百年間，歐陽流風每天都在想同一個問題，如果沒有遇見那個紅衣邪魅的男子，如果沒有後來的生死與共，如果沒有那命懸一線的誓言，是不是，就不用忍受那麼多的痛苦了……
    直到再次見到他的一瞬間，他明白了，這世間哪有那麼多的如果，愛上了就是愛上了，為什麼要逃避，況且，沒有他的日子，真的很寂寞呢，獨孤殤，你贏了，歐陽流風真的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