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下) 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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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溫暖的手覆上她的頭頂,李堂主的聲音像一劑安心的良藥,“淡月不用怕,你是中毒了,但好在你把藥都吐了出來,中的不是很深,不過,可能有一段時間看東西不大清楚。”
淡月聞言睜開雙眸,果然隻依稀辨出幾隻白花花的人影,麵目五官全不清晰,她自小沒受過大的挫折,如今落入幾近眼盲的境地,鼻子突地就是一酸。
“沒事啊,別傷心,調養幾日就好了。”李堂主和聲安慰著,心頭的烏雲卻是壓城城欲摧。
若不是淡月命大,恰好被魚腥味刺激得將毒藥吐出大半,現在隻怕成了廢人。
藥渣他驗過了,裏麵竟被人添了“望塵草”,此草生在南方山陰處,能摧殘人的六識,若中毒過甚,到時口不能言,耳不能聞,眼不能看,當真比死了還痛苦。
李堂主慶幸之餘,吩咐將忍冬和甘草等解百毒的草藥煮了一鍋,要求船上每個人都喝上一碗。
“李叔叔,那碗藥湯裏被下毒了是不是?是誰要害我?”淡月強忍住淚意,問道。
李堂主沉默了半晌,自己算是看著淡月長大的,她自小被保護得很好,恐怕她無法想象這世事正如同晴朗天氣裏的大海一般,看上去麗和澄淨,其實海底埋葬了多少沉船骨骸,冤魂惡鬼。
他沉緩地道,“在這張船上有三個嫌疑人,第一個是洪於飛,藥材是他帶上船的,在阿茵拿去煎煮前也一直收在他的房艙中;第二個是你的婢女阿茵,燒火煮藥都是她親手做的;第三個是阿茵送藥途中碰到的少年阿蘇,但藥罐蓋著蓋子,他沒有那樣迅疾的身手,和阿茵碰麵可能隻是湊巧。”
“小姐,阿茵怎麼可能害你?”小丫鬟急的哭出來,她手裏還拿著替淡月擦汗的帕子,這會快被揉爛了。
淡月雖單純,卻不愚笨,她平定了心神,隨著李堂主的話分析道,“不可能是阿茵。。。”
阿茵喜道,“我就知道小姐不會懷疑我。”
“既然李叔叔說那個叫阿蘇的少年隻是碰巧,那麼。。。應該也不是他。”
李堂主深看她一眼,“那洪於飛呢?”
淡月和洪於飛相識不久,的確沒有建立起在生死麵前依然牢固不破的信任,雖然洪於飛看上去沒有動機,但不排除他因某種不與人道的原因而對淡月起了歹心。
甚至,有可能洪於飛這些日子的關懷備至就是為今日一舉。
淡月心道,自從爹爹去世後,二姐對我最親最好,她既然派洪於飛一路照拂我,那這個人肯定是可靠篤實的。
她又想起洪於飛吟著“希君生羽翼,一化北溟魚。”時的神情,好像世上所有的陽光都隻照在他的臉上,那樣心懷壯誌的一個奇才,怎麼會是心思險惡的小人呢?
何況,他一直以來對自己的好意和包容,雖不激烈直白,卻如同悠悠花香般漂浮在空氣中,自己實在沒有辦法去懷疑他。。。
“我覺得也不會是洪於飛。”淡月篤定地道,一雙眸子雖顯得有些滯然,卻仍是清澈動人。
“那麼,”李堂主籲了口氣道,“最大的可能是毒藥在上船前就被投在洪於飛的藥材裏,下毒的人是想借刀殺人。
淡月點了點頭,她的猜度沒錯,洪於飛是無辜的,但心裏並不因這個答案好受多少。
李堂主又道,“船上的人都經過幫主親自挑揀,都是忠心可靠的夥計;你安心休息吧,我們日後一定會揪出真凶的。”
淡月“喔”了一聲,她的視力變弱,聽覺格外敏銳起來,她聽著波浪一下一下拍打著船身,遠處的鷗鳥用沙啞的嗓子叫喚,似乎還有魚兒在水裏潛行的聲響,它在黑暗的海底孤單地甩著尾巴,吐出一串串氣泡,那些透明的泡泡一升到海麵,就“啪--”地破碎了。
淡月心裏突然生出一股寂寞淒涼來,她想起爹爹用堅實的手臂將自己拋高再接住,想起自己把頭靠在二姐溫暖的腿上,想起大哥拉著她的手穿過夕陽下的灌木從,忍不住淚水濕睫,“李叔叔,我不想去江城玩了,我想回家。”
李堂主似乎怔了怔,和聲道,“淡月,我們要去江城辦事,這船沒法再掉頭了。”
淡月帶著哭腔道,“那你們派隻小船送我回去,我一個人回去就好。”
阿茵在一邊看著心酸,也附和道,“是啊,李堂主,您就讓我陪小姐回島吧。”
李堂主淡淡掃了她一眼,蹙眉道,“小姐剛醒來,身子虛弱,你怎麼不去看看米粥燉好沒有?”
阿茵一拍腦袋,跑了出去。
“淡月,小船有,危難時用來救生的,沒頂沒艙;你現在這個身體,要我怎麼放心?我知道你現在心裏苦悶難受,但與其回到自己的房裏悶著,不如去新鮮的地方散散心,心情反而會好些。”李堂主苦口勸道。
淡月撲閃著濃密的睫毛,半天不說話,突然問道,“洪於飛在哪裏?”
李堂主以為她答應了,忙應道,“在他自己的房艙。”
淡月微微一笑,“還鎖著在吧?您帶我過去,我相信他。”
淡月一手拽著李叔叔的袖子,一手摸索著桌沿門框,小心地移著步子,明明很短的路程,突然變得好長。
鐵鏈嘩啦啦地撞擊著,“啪啦--”一聲,鎖解開了,淡月推開了門,模模糊糊地看到屋角有個人蹲在那裏,聞聲站起來,但半天也不走動。
“洪於飛?”淡月試探地叫道。
“三小姐,你。。。你。。。”洪於飛不相信地看著她,幾乎懷疑自己的眼睛。
淡月淺淺一笑,“我來看看你,我知道你不是凶手,總不能一直這麼鎖著吧。”
李堂主見到淡月中毒暈死的慘狀時,自然是又驚又怒,當場就要拿人問罪,不想洪於飛卻比他更吃驚,麵上表情又怒又痛,雙目赤紅得要噴出火來,實在不似作偽。
等冷靜下來後,李堂主隱隱猜出是謝昂的離間計,借洪於飛的手毒害淡月,真正的目的是要剪除謝雲棧的得力戰將。況且和王家結盟的事主要是洪於飛在統轄,他猛地插個橫子,對謝雲棧無疑劈麵一擊。
謝昂的心思歹毒不是一般,他下如此劇烈的毒藥,就是要謝雲棧哪怕查出洪於飛不是凶手,也無法不遷怒洪於飛的粗心大意,何況日日麵對妹妹的廢體殘魂,謝雲棧難免愧疚難安,魂不守舍,這也是攻心的一著狠棋。
雖則知道洪於飛被陷害,但人不能不抓不鎖,否則要怎麼對上上下下的船員交代?
“李叔叔,你去告訴其他人,就說我是早膳用的菜食和某種藥材相衝,導致了輕微中毒,一切不關洪香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