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王府安插的暗探傳來消息，戚櫻已到津衛。
    北靜有意讓那暗探在我麵前彙報，以顯示他的行事坦蕩，我都懶得嗤笑，交了一份傾城砂之後就回自己房間，路上偶然經過那株老了的櫻花樹，那樹上被戚櫻逼著開的花隻剩下一般，在雪裏凍得瑟縮，十分可憐。
    我站在樹上仰頭看，雪透過花的間隙落下來，似乎也帶上幾分旖旎，我裹緊身上的紫貂披風，縮成一團蹲在石凳上。
    “喂，你在幹什麼！”毫不客氣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不用回頭我也知道這人是誰。
    “問你話呢，怎麼不答？”戴著詭異麵具的孩子直接跳到了我麵前來，仍然是銀色長發紫色瞳孔，張牙舞爪。
    我有氣無力地看他一眼：“別擋著我看花。”
    雖然這樣說著，我卻自己往石凳左側挪了挪，離他遠點。
    他這次心情顯然不錯，嘟囔了一句“看花”，抬頭看看頭頂那奇特地開在冬天的櫻花，眼中顯出幾分狂熱來：“這櫻花是你弄開的？你怎麼做到的？”
    “怎麼可能是我？”我白他一眼，無意般低聲道：“是戚櫻那怪胎弄的。”
    “戚櫻是誰？”他越發地雀躍起來：“是不是那天和你一起的那個家夥，我一看就知道他很難對付，他怎麼做到的？我都做不到！”
    “你當然做不到，你隻是蠱獸，又不是神。”我脫口而出。
    頓時一片死寂，小魘冷冷地定睛看著我，那眼中的殺意就是個傻子都看得出來。
    “幹嘛，你還想殺人滅口？”我防備地看著他。
    “父親說了，知道我身份的人都要殺掉，不然他們就會害我。”像是沒有生命的意識般，他用平板的聲音這樣說道，語氣沒有一絲起伏，讓人不寒而栗。
    “喂，你不是來真的吧…”我往後退了一下，卻沒料到旁邊就是凳邊，直接跌了下去，摔了一身的雪。
    “哈哈，你這家夥，看起來精明，原來這麼好騙啊！！”小魘蹲在凳上，指著跌坐在雪地裏的我大笑起來：“哈哈，看你現在的樣子……”
    我冷冷看他一眼，拍拍身上的雪站了起來，罵了句“變態。”
    “你說什麼？”小魘追著我問。
    “你們北靜王府都是變態，北靜水溶是大變態，你是小變態！”我冷冷往自己房間的方向走，不再搭理這個莫名其妙的小孩。
    他看似不屑地“嘁”了一聲，看我沒有要理他的樣子，又不甘心地跟了上來，嘴裏還碎碎念著：“說我們是變態，那你幹嘛還留在這裏，你不是一樣……”
    “你以為我想啊，要不是北靜水溶暗算我我會這麼容易被他威脅！五年！他當他買奴隸啊，五年孩子都可以生幾個了！”我憤憤然，一邊罵一邊走。
    小魘忽然笑了起來。
    “笑什麼！”我沒好氣地問。
    有著紫色瞳孔的小孩某種顯出幾分狡黠：“生孩子？你和那個叫戚櫻的男人？”
    我登時僵住，反應過來之後低著頭猛走，再也不理這個聒噪的小孩。
    他猶自不依不饒，一路囉囉嗦嗦地跟著我走，嘴裏說個不停，我再不答話，等走到房間門口，忽然停住。
    “你真要進來？”我一手扶著門，這樣問他。
    “藥師平時也很厲害我都打不過他…呃，你說什麼？”
    紫色的瞳孔裏光芒流轉，像是天上星辰般璀璨，茫然地看著我，沒有一絲防備。
    這個少年，也許嗜殺也許危險，也許彈指間可以取千萬人性命，可是從骨子裏說，他被北靜保護得太好，他太驕傲，也太幹淨，像南疆信奉的蠱神神像那樣，雖然滿手血腥，卻有著這世上最純潔的眼睛。
    手扶著門框，讓那房內一片黑暗露出一絲剪影，我對著這少年勾起唇角，露出笑容
    “我說，請進。”
    ……
    北靜水溶走近我房間時，我正在調製傾城砂，他來勢洶洶興師問罪，劈頭就問：“你在我身上下了什麼？”
    我笑：“不算什麼，唐門三絕毒之一，楓辰緋，你大可以讓你府上醫師驅除。”
    他臉色蒼白，唇角血跡未幹，不是內傷吐血，是楓辰緋發作疼得咬破的，這藥當年我父親在沈麟寒身上用過一次，疼得他在殿試上失態。
    “你少開玩笑，楓辰緋是什麼毒藥，我們都心知肚明。”他處於弱勢仍然飛揚跋扈，隱約有當天被我刀架在脖子上還振振有詞的風範。
    我笑：“北靜，你最大的缺點就是自以為是，說實話，你前天不該讓我有用刀劃破你皮膚的機會。”
    楓辰緋必須以人血做引方能植入人體，其實我身上帶的毒藥種類不多，要是北靜當時不讓我傷他，我不會有下毒的機會。
    此時說什麼都晚了。
    我淡淡說：“或許你該試試你府上那個蠱獸，看他能不能替你驅除這毒。”
    北靜道：“你不用多說，我知道你早了解到小魘隻精於蠱毒，對這個毒沒用。”
    我冷笑：“你知道就好，既然這毒隻有我能解，你最好乖乖把戚櫻平安送出大周，不要試圖耍什麼花招，我知道你在他身邊安插死士，我沒有一點能要挾你的東西，怎麼跟你鬥。也許我五年之後就用這個取你性命。”
    他半晌無言，忽然冒出一句：“你還是不信任我……”
    我幾乎失笑，我相信你？北靜，你讓我怎麼相信你，你在我背後狠狠捅這一刀，然後指著我給你的小抓傷說你這是小氣你這是不相信我，這未免太可笑。
    記得當時那天在禧慶街和戚櫻告別，我黯然回來，他竟然還有臉笑著對我說：“司鳳，作為你的朋友，我不得不告訴你，人不能太在意一個人，要是太過在意，那個人就成了你的弱點，要是沒有戚櫻，你自然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的司鳳公子，別說是我，就算是夏炎宸都牽製不住你。”
    言猶在耳，感慨頗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