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卷 第二十七章 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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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蒙戚七皇子那次書房的傳召,我當天傍晚就發起高燒,隨後昏迷不醒,再睜開眼睛是第三天淩晨,一群侍女圍著我打轉,為首的翠衣女子看見我醒了,剛要驚喜地說話,我就伏在枕頭上,吐得天翻地覆。
車前草,蒲公英、苦地丁、板藍根、還有我最厭惡的黃芪…
我大概是第一個因為厭惡草藥而熟悉所有草藥味道的人。
以前在王府的時候,每次喝藥都要幾個成年仆人按著我才行,我每次都拚死掙紮,實在逃脫不了就咬緊牙關,常常把自己咬得滿嘴是血,旁邊看的奶娘都落下眼淚來。
後來去了邊疆,經常打仗,就經常受傷,但是不肯喝藥,幾次傷口發炎燒得生死不知,連城趁我昏迷時灌下的藥我一醒來就吐了出來。
隻是後來就有了戚櫻,打玉門關那次我重傷左臂,當時沒流多少血,卻在當晚慶功宴上倒下,高燒昏迷幾天,戚櫻一直守著我,目睹我吐藥的慘狀,自我那次傷好至今十年之久,他再也沒有讓人傷過我。
可是現在這又算什麼呢。
也許是我吐的樣子太過誇張,那翠衣女子一副受到驚訝的樣子,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再進來的時候,就跟在戚櫻後麵。
不知道是不是邊疆開打了,戚櫻穿黑色修長箭服,一身殺氣。
戚七皇子看了一眼地上的藥汁,法相莊嚴地問我:“你故意的?”
我還有點骨氣,抿著嘴沒有回答。
戚櫻挑起了眉毛,我知道這是他要發怒的表現。
我曾經跟文謙反複誇獎過他的眉毛,細長平直,像工筆細描的畫,文謙聽不下去,說有這樣眉形的人大都生性涼薄,行事殘忍不留餘地。我聽得火起,當即和他翻臉。
現在才知道,文謙對得過分。
我坐在床上,表麵上不動如山,其實全身都不能自製地發著抖。
看見這樣一個涼薄殘忍的戚櫻,我覺得冷。
他沒有當即發作,而是問那個翠衣女子:“藥還有嗎?”
我戒備地看著端著藥走近的侍女,那人可能是給昏迷的我灌藥產生錯覺,以為清醒的我也會這麼順從,被我伸手一隔就,藥碗就摔在了地上。
戚櫻走近一步,看了那個侍女一眼,朝著我揚起眉毛:“怎麼回事?”。
我猶自嘴硬:“不是我的錯。”
這句話是我的口頭禪,也是我在發生任何狀況之後必說的一句話,無論是先鋒戰敗,還是弄丟了戚櫻的玉牌,我就是有著這樣推卸責任的習慣,就像戚櫻在聽到我這句話之後會無奈地皺眉一樣。
可是這次他沒有皺眉,而是看著我一會,冷笑著說:“安司鳳,你真是無可救藥。”
很快又送上一碗藥來,這次戚七皇子親自上陣,拗著我下巴往裏灌,我劇烈掙紮,被他用膝蓋壓在床上,拗住雙手。
這次我沒有等他離開就吐了出來,他筆挺的箭服袖口一片潮濕。
我吐得幹幹淨淨,在他的壓製下,神清氣爽地笑起來。
隨後的事,隻能證明我是一個沒有誌氣的人。
戚櫻從不輕易放過一個人,他壓著我連灌三次,我連呼吸都是藥味,鼻子裏火辣辣的疼,感覺自己好像溺死在了藥汁的海裏。第四次我求饒,臉被壓得貼著他的腿,說:“我知道錯了。”
他放開我,招手,第五碗藥汁送上,直接送到我麵前。
我一邊幹嘔著,一邊把那碗黑糊糊的藥汁一飲而盡。這碗東西在我的胃裏翻滾,絞得我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
還沒等戚櫻露出滿意的表情,我就伏在床邊上吐了起來。這次的嘔吐來勢凶猛,先還能吐出一點藥汁,後來連膽汁都吐了出來,我難受得睜不開眼睛,直到嘴裏一片腥甜,才發現自己床前的地磚上是一灘血。
侍女這次是真的被嚇到了,想要靠過來看我情況,又顧慮到戚櫻,低聲問:“侯爺,要不要傳禦醫…”
戚櫻沒有理他,隻是安靜地看著地上那灘血,我還有力氣冷笑著揶揄:“怎麼,戚七皇子是在想我是不是故意的嗎?”
聽到我的話,戚櫻抬起眼睛,淡淡掃了我一眼。
“我隻是在想,吐了這麼多血,要喝多少藥才能補回來。”
他說到做到。
那天灌藥灌到最後,我已經沒有掙紮的力氣,咽下去的藥全湧上來梗在喉頭,難聞的藥味讓我頭疼欲裂。可是我不敢吐,隻能咬緊牙關,把嘴唇都咬出血來。
最後我還是沒有骨氣地問他:“為什麼要這樣,戚櫻,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他不回答,我膽大包天,伸手攥住他衣服下擺,狠狠攥住,一遍遍問。
他臉色冷峻,一言不發,隻是握住我的手,一根一根地把我手指扳開。
我疼得脫力,咬著牙,對他說:“戚櫻,我會學著恨你。”
他不答話,隻是向那侍女吩咐:“這些喝完之後,再熬一份。”
他這樣輕飄飄一句話,就讓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