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蕪湖的第三天，意外地遇見了沈莊的人。
    蕪湖的管事者，名義上是當地縣令，事實上蕪湖的財政大權都掌握在控製整個江南局勢的總督李明泰手裏，因為總督府就落在蕪湖，所以蕪湖的駐兵也是充足的。
    沈二想打這裏的主意，還要費一番功夫。
    到蕪湖的前幾天，我都在查看當地守衛的情況，也不敢太明目張膽，都是在日暮的時候出來，隱蔽的地方就那麼幾個，遇上沈莊的人雖然在意料之外，卻也是情理之中。
    唐叔給我的那幾個侍從倒是厲害，一察覺到有人靠近就擺出了防衛的姿勢，四個人把我圍在中間，顯然是把我當成了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讓我哭笑不得。
    沈莊出來探查的人也不多，兩個高個的文士，風吹得倒的樣子，後麵站著我的某個熟人。
    彼時天未全黑，漫天雲霞燒得通紅，沈二背著光站在護城河邊的柳樹下，穿一身曖昧不清的青衫，姿勢如會見老友般落落大方。
    他這樣坦然，我反而不敢輕視那兩個瘦高的文士了，沈二少爺以千金之軀微服出巡，帶著怎麼可能是普通人。
    對峙了一會，到底是他先開口了：“司鳳公子好興致啊，竟然有興趣來遊蕪湖。”
    我懶得和他假以顏色，單刀直入：“聽說西北戰事又起，司鳳憂國憂民，來這裏巡視糧倉而已，沒想到沈莊主也來了。”
    他被我刺了一下，也不以為然，淡淡道：“聽司鳳公子的意思，莫非相思門也想在這件事裏插一手？”
    我失笑：“那也得有沈莊主這樣的財力才行啊，把相思門上下都搜刮幹淨了，也沒有沈莊十分之一的餘糧啊…”
    沈二往前一步，我的侍從都警戒地瞪著他，他神色嚴肅地看著我：“司鳳公子能否借一步說話。”
    這是要玩什麼？單刀赴會嗎，我可沒那麼傻，目前我是打不過他的，自然不會去冒那個險，我現在手裏握著沈莊發橫財的大計劃，萬一被殺人滅口怎麼辦。
    “沈莊主莫不是要封口？！”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
    沈二果然當真，收斂了笑容威脅我：“維汜也不是不敢。”
    這人認真起來，氣勢果然懾人，我離他有六七步遠，也能感覺到他身上的殺氣。
    我朝他笑：“先不說沈莊主殺不殺得了我，要是沈莊主真殺了我，豈不是步了沈約的後塵。”
    沈二果然變色。
    他不知道沈約落崖的真相，還以為真是我把他打下去的，我那時身上帶著戚櫻所下的至少十種藥物，能使得出躡雲步都已經是意誌堅強了，沈約一掌把我拍到崖下，隨即遇上戚櫻派來的殺手，後者聽說我已死不由分說就對他出手，他至死還以為自己是被滅口，卻沒有想到戚櫻在所有通緝令上都重金注明要生擒。
    他戚七皇子都沒發話，誰敢讓我死。
    我之所以敢張揚地出現在沈莊麵前，也是這個原因，以沈二現在的力量，想抓到我不可能，要是他動手殺我，沈莊雖然財大勢大，碰上戚櫻那個陰狠的性格，還不知道是誰輸誰贏。
    不過他還有一招可以走，就是報告戚櫻我的所在，不過戚櫻懸賞我十萬兩白銀，和沈莊想要從朝廷身上敲到的那筆錢相比，隻能算是不值得一提了，他沈二胃口大得很，不會做這樣的蝕本生意。
    所以他隻能忍我，而且必須忍我。
    我剛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手上的相思門無意插手和他爭利，參與到蕪湖這趟渾水裏，我另有打算。
    江南直隸總督李明泰雖然官大了點，當年也不過是我齊安王府瓊林宴上的門生，我要奪他的權，也還簡單。
    沈二盯著我看了一會，臉上神色變幻不定，我眯著眼看著他，果然是一副好皮囊，可惜心機太深了點，讓人無暇顧及他的臉生得有多好看。
    這樣的一個人，可能永遠都不會讓人看到他這張臉後的東西吧。
    果然是在江南呆久了，我也變得傷春悲秋起來。
    沈二帶著他的兩個打手走之前撂下話說：“相思門要真能不插手當然好，要是想阻礙維汜接下來要做的事，休怪維汜下重手。”
    他這語氣，簡直像個威脅別人不要搶他飯碗的流氓。
    他也不費心想想，蕪湖如今盡在他控製之中的局勢，我要是不和他對著幹，還能得到什麼。
    這奪利之戰，向來是兵不厭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