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公子王孫芳樹下,清歌妙舞落花前 第一章 看不見的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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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為你的爹娘報仇麼?”那個素不相識的女子問他。
小小的嚴毓樓有些疑惑的看著她,他記得爹爹跟自己說過,娘親是在生自己的時候死的。
而爹爹他……
“你還記得你爹是怎麼死的嗎?”女子笑吟吟的問他,猶如魔咒一般的溫聲細語在他耳邊環繞。
他是記得的,爹爹飲了那杯酒,唇角的一縷鮮血,皇後姑姑那似笑非笑的模樣,他都記得的!
“怎麼樣才可以給爹爹報仇?”他問她。
“想報仇,那就跟我走,我教你,怎麼報仇。”她牽著不過八歲的嚴毓樓,離那本該屬於他的王府,越來越遠。
暗黑的夜,方才八歲的他滿懷仇恨跟那素不相識的女子離開。
誰料,前方竟是深淵。
當嚴毓樓醒來以後,發現自己的眼睛被布條蒙了個結實。
耳邊早已沒有了一絲的人聲。
怯怯的動了動小小的身子,雙手都是粗麻繩捆在身後,似乎已經捆了很久,他覺得自己的手已經麻的沒有知覺了。
許久,才微微伸了伸手指,觸到的卻是硬邦邦的木頭樣的東西。
過了半晌,也沒有聽到任何人聲,隻是偶爾有幾隻老鼠吱吱的叫聲。
嚴毓樓小心翼翼的吐了一口氣,而後緊緊的咬住了唇。
有冷風不知從何處吹來,瑟瑟的,他縮了縮肩,將身子縮成一團。
卻依然止不住委屈的淚水落下來。
一個才八歲的孩子,哪裏懂得忍?小小的抽泣聲就在這狹小的地方傳開。
也不知過了多久,神智恍惚間,嚴毓樓聽到一陣細微的開門聲音。
一陣明亮晃了他被黑布蒙住的眼睛,他努力地睜開眼睛,也隻能模模糊糊看見一片亮堂。
一動不動的縮在角落,連呼吸都不敢大意。
嚴毓樓卻感覺有人走到了自己的身邊。
一隻小手輕輕推了推他:“喂,醒一醒!”還帶著幾絲稚嫩的聲音,有些焦急。
嚴毓樓聽到這個稚嫩的聲音,有些遲疑,這個聲音他是聽過的,自己被那個女人綁到這裏的時候,恍恍惚惚就聽到這個聲音在說話。
“你是誰?!”嚴毓樓閉著眼睛小聲問。
見他醒著,那孩子也沒有理會他言語中的不善,輕手輕腳的打開手上的白色手帕,對嚴毓樓道:“張嘴。”
嚴毓樓剛想問為什麼,便感覺到一個有些幹巴巴的東西塞到自己嘴裏。
似乎是饅頭,嚴毓樓此刻卻是再也不敢掉以輕心,那瓣饅頭在口中含著也不是,咽下去也不是。
肚子也不爭氣的咕咕叫了起來,但是如果是有毒的,那可怎麼辦?!
見他這副模樣,那個喂他的孩子顯然有些急了:“你到底吃不吃啊?!這可是我悄悄省下的,你還怕有毒不成?!”
嚴毓樓還在猶豫中,可口中的那饅頭已經慢慢的融化了。
那孩子又掰了一點饅頭,放到他嘴邊:“再不吃,等他們回來你就沒得吃了!”
言語間有些著急,頗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你再不吃我就走了!等他們回來你連毒饅頭都沒得吃!”
嚴毓樓腦中思量了不過一瞬,便張開了嘴,乖乖的吃著那孩子喂給他的饅頭。
那孩子似乎也拿的不多,但好歹讓嚴毓樓不再覺得餓的無力。
又喂了一點水,那孩子小聲對嚴毓樓說:“你不要哭,也不要鬧,否則你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可以吃到飯呢。”
嚴毓樓想了想,才點點頭,就聽到一陣遠去的腳步聲,輕巧的怕被人發現似地。
嚴毓樓一時迷惑了,也不知自己身處何方,那孩子……
難道也是被綁來的?
想至此,嚴毓樓鼻尖忍不住又是一陣酸楚,一心想為父親報仇,卻忘了父親最後的叮囑,現在讓別人綁了去,又不知前路如何。
可是,此仇若不得報,他又如何甘心……
似乎是半夜的時候,柴房的門一推開便有瑟瑟冷風呼嘯而入。嚴毓樓瑟縮著身子,這算哪門子的柴房?!也沒見有人進來燒柴煮飯。
似乎還是中午的那個孩子,這回的饅頭倒是有了些溫度,嚴毓樓知趣的張開嘴,不小心觸到那孩子的手指,卻是冰冷的沁骨。
立時聯想到方才開門刹那的冷風,嚴毓樓的淚水毫無征兆的落了下來。
那孩子撇了撇嘴,顧望著四周,小聲不滿道:“虧的你還是小王爺,怎麼這麼愛哭?!”
嚴毓樓手依舊被束縛著,擦不了眼淚,那孩子隻得伸出自己的衣袖給他擦幹了麵頰上的淚水,嚴毓樓感覺到那孩子的穿著也並非不堪,反倒是十分好的料子。
“這麼冷的天你給我拿饅頭來,他們不會發現嗎?”他問他。
那孩子稍稍沉默了一會,才悶悶道:“今天中午給你送饅頭,被娘親發現了……”
才說完,他便發覺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捂住嘴,卻為時已晚。
嚴毓樓立馬提高了警覺:“你是那個人的孩子?!”
那孩子見已經瞞不住,垂了眉目,甕聲甕氣道:“你別氣我娘,況且,把你綁到這裏來的不是我娘親……”
嚴毓樓這才知道,這裏居然不止一人。
“你看,這是娘親叫我拿來給你吃的,不然,你今晚又隻能吃冰冰的饅頭了。”
他說著,搓了搓凍的僵硬的手指,似是冷透了的模樣。
“他們為什麼綁我?”嚴毓樓乘機問那孩子。
“我也不知道……你在這個安安分分的就好……”說罷那孩子已經跑出了門。
往後幾日,都是那個孩子給嚴毓樓送飯,也隻是幾個饅頭,別無他食。
嚴毓樓打小就錦衣玉食,當下這般饅頭涼水竟然也不說什麼。
那孩子笑眯眯的說:“沒想到你還挺能吃苦。”
嚴毓樓揚了揚頭:“那是自然,你以為王爺都是嬌生慣養的嗎?”言語中還頗有些自豪之感。
那孩子隻笑了笑:“也不知前幾日是誰在哭鼻子呢。”
那孩子為嚴毓樓摘掉了綁在他眼上的黑布條,他娘親說,若再不摘,對眼睛不好。
嚴毓樓眼見一點點明亮,心中喜悅,抬頭便望見那手持布條的少年。
白色的錦衣,身板不過和嚴毓樓一般高,還不過四尺高,大概也隻是八九歲的模樣。
那孩子低著頭:“娘親說眼睛蒙著不好,你乖乖的,不要吵鬧,會有人來帶你走。”
說罷也就徑自轉身離去。
嚴毓樓瞧見那清麗的麵容也僅僅是一瞬間。
可是這一麵,卻是深深的印入他的眸子,或許,是因為沒有見過這樣漂亮的孩子吧。
如若不是話音稍顯凜冽,嚴毓樓真將他當做女孩子了。
如此幾日,都是那個孩子來為嚴毓樓送飯菜,也不曾告訴嚴毓樓這是什麼地方,要做什麼。
隻管將嚴毓樓困在這裏,哪裏也去不的,見不得。
嚴毓樓心中的不安一日比一日強烈,他不知道這些人為什麼要留他在這裏,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甚至連逃跑的辦法都沒有。
門外偶爾會傳來女子說話的聲音,他認得的,那聲音就是那日帶他來的那女子。
那孩子每回用手捧著饅頭來給嚴毓樓,這裏,似乎隻有那個孩子可以接觸到嚴毓樓。
整日出了看天亮,便是看天黑,嚴毓樓的心已經漸漸平靜下來,想起了父親臨死前的叮囑,不管遇到任何事情,都不可以放棄,不可以灰心。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後,沒有任何人可以幫到自己,他隻能自己努力走出這裏!
夜色已經籠罩了淒冷的柴房,不見一絲燭火。
嚴毓樓淺眠間,突然聽到開門的聲音。
隨後便有微亮的燭火照過來。
嚴毓樓一抬眼便瞧見那個白衣的孩子,正疑惑,卻見他依舊低著頭,將燭火放到一邊,低著頭小聲問道:“你相信我嗎?”
嚴毓樓愣了愣,而後點了點頭:“我信你。”信他,不假,在這種情況下,嚴毓樓自知毫無依靠,他隻能選擇相信他。
那孩子也沒有再遲疑,不知從哪裏拿出一柄匕首:“我幫你解開繩子,帶你出去。你能跑多遠就跑多遠。”
嚴毓樓猛然一怔:“你要放我走?!”
那孩子沒有回答他,割開生子之後便滅了燭火。
嚴毓樓知道他這是不想自己看見他的模樣,不知道為什麼,這孩子出現在他麵前,總是低著頭,生怕自己瞧見他的臉一般。
似乎是個小閣樓一般的房子,靜悄悄的,嚴毓樓跟著那個孩子一路朝後門奔去。
月色隱約朦朧,寒風瑟瑟吹揚起那孩子的衣裳,嚴毓樓心中說不明的情緒。
突然一把拉住那孩子:“你什麼要幫我?”
那孩子依舊死死的低著頭,烏黑的發絲遮住了臉頰:“我隻是不想娘親做錯事情……你快走吧,等他們來你就走不成了!”
嚴毓樓看著他低垂的模樣,忽然下定決心般的上前一步,雙手捧起他的臉頰,大大的眼睛仔細的印刻著他的俊俏的輪廓,仿佛一絲一毫都不願放過。
那孩子驚愕,在對上嚴毓樓眼眸的瞬間連忙死死閉上了眼睛,然後掙紮的退後:“快走啊!”
嚴毓樓還未從那一眼的詫異中回過神來,就被他突然推出門外,剛想要再說一句話,兩個孩子卻同時愣住了。
一個女子蒙著麵紗站在門口!
那孩子孩子下意識的擋在了嚴毓樓麵前,有些怯怯的喊了一聲:“娘親……”
嚴毓樓倒吸一口冷氣,已然失聲。此刻,他緊張的手指都在顫抖。
女子望了那白衣孩子一眼,隻冷聲道:“宇兒,快回去!”
嚴毓樓這才知道,他叫宇……
被喚作宇兒的孩子固執的擋在嚴毓樓麵前,不肯退讓。
女子歎了一口氣:“你快回去,我自會將小王爺送回王府。”
說罷,她也不再管那愣著的白衣少年,徑直扯過嚴毓樓將他推進身後的馬車:“答應我,回去之後忘記這裏的一切,否則,你今日隻有一死!”
嚴毓樓看了一眼低眉的白衣少年,抿著唇,狠狠的點了點頭。
又道:“但是我會記住他!”他一揚手,正指那垂著眉目的白衣少年。
直到馬車從那孩子身邊過去,嚴毓樓依舊執著的對那少年道:“宇,我會記住你的,謝謝你。”
許多年以後,嚴毓樓依舊記得那個小樓,那個容顏模糊的女子,以及,那個在瑟瑟寒風中傲然獨立的白衣少年。
他依舊有些難以理解,當日他為何要救他。
但是他記得,那個叫做宇的孩子,有一雙很亮、很特別的眼睛。
他從未見過這麼特別眼睛,竟然比別人多一個小圓點。
再後來,他回憶起那一日,便明白了。
原來,那種有著兩個瞳孔,美麗而又特殊的眼睛,叫做重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