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了一杯CaffèAmericano，千鶴習慣性坐在臨靠窗的角落位置。安靜的喝著咖啡，目光遊離在窗外的人行道上。時不時翻看手機，考慮著快要喝完了，要不要給總司打包一杯Cappuccino。
    直覺有些不安。
    說不出的違和感。
    甚至不想讓總司簽下這家公司。
    千鶴有種想要衝上去的的衝動。
    在看見從門口進來的身影，心莫名的就安定了。
    從有些喧鬧的星巴克裏一眼找到的角落裏的灰色，兩人默契的對視一笑。總司從容的走到千鶴麵前，拉開木椅坐下。
    “等久了麼？”看到桌上快喝光的CaffèAmericano，依千鶴喝東西的慢習慣，似乎等了很久。
    “嗯，還好。”總司略帶歉意的詢問，千鶴安慰的笑笑。端起麵前咖啡一口喝光。咖啡順著喉嚨滑進胃裏。冷掉的咖啡真的不好喝。
    “那走吧。去吃晚餐。”總司看了看手機，快要到晚餐時間了。
    “嗯，好。”站起來時，肌肉的酸脹。千鶴才意識到已經坐了2個小時了。保持著一個姿勢坐了2個小時，腿有些麻木。
    看著自己走路的不自然，抱歉的給總司一笑。
    “我扶你走。”柔柔一笑，體貼的摟住千鶴的腰。讓她靠著自己懷裏，盡量省力。剛才無意觸摸到咖啡杯，指尖一片冷。從一杯咖啡喝到冷掉，千鶴你等了很久吧……
    千鶴倒也不掙紮，放心靠在總司略顯單薄的懷裏，讓總司攙扶著自己走。並不寬厚的懷抱，卻異常的安心莫名的溫暖……
    “怎麼樣，關於《碎光》的事還順利麼？”去了在大學裏常去的那家私房菜，點了每次去必點的土豆燉雞湯，幾樣新出的小菜。喝著溫暖的湯，邊吃邊聊。
    “嗯。還行，確定了《碎光》的發行，也簽了約。接下來就就出版的事了。”隔著雞湯散發的白霧，千鶴看總司的笑，笑得幹淨，溫柔。飄散在霧裏，也在印在心裏。
    “接下來會很忙吧。”衷心的為總司成功出書感到高興。連湯，千鶴都覺得比以往的好喝。
    “嗯，要忙的事情會很多了。”
    “那要多注意身體。你胃不好，要按時吃……”千鶴不由的嘮叨起來。看到總司為工作忙是很高興，但同時也擔心他的身體。遺傳的胃病，不按時吃飯就會痛得哭。總司又會因為忙起來，而顧不上吃飯，胡亂拿東西應付一頓。這樣的身體，讓人很擔心啊……
    “知道，我會照顧好自己的。”聽著千鶴細碎的囑咐，會覺得很嘮叨，但也會覺得很溫暖。耐心的聽她一點一點的交待，溫柔一直掛在嘴角從為放下過。
    “等你出版了，拉上齋藤，我們一起為你慶祝。慶祝我們的大作家，成功的出書！”看著千鶴一本正經的認真神情，總司忍不住笑出來。
    “好！到時候我請客，好好的慶祝。”看著千鶴認真的樣子，總司寵溺的笑笑，鄭重的承諾。
    “老方法。”千鶴笑得像個孩子。伸出右手小指，勾上總司左手的小指。
    兩指纏繞。亦如當年兩指許下的承諾。
    “我們……我們做一輩子的好朋友…”臉上還帶著淚痕，抽泣著千鶴緊緊看著總司，眼睛明亮得堅定。
    “好。”總司遲疑著，還是伸出了左手的小指。溫柔的語氣裏同樣是認真和承諾。
    兩指纏繞。
    千鶴笑得燦爛。宛如繁星，深深印在總司的心裏。
    是初中時，千鶴鼓起勇氣對從小暗戀的總司的告白。
    沒有拐到男朋友，卻拐回了一個相濡以沫的好死黨。
    是幸運，還是不幸？
    千鶴一直都在考慮這個問題。如果當年真的告白成功了，總司成了自己的男朋友。那現在還能坐在這裏一起吃飯？還能互不隱瞞，互相關心？
    有些事並不是錯過了就是可惜。相反，也是一種幸運。
    吃完飯，目送千鶴安全的離開。總司坐上回家的公交車，搖搖晃晃。
    喜歡公交車的晃動，停停走走。
    挑一個靠窗的位置，就那麼安靜的坐著。看著窗外飛馳而過拉動的光影，會有時光在自己麵前流過的錯覺。
    看著陌生的人上上下下，像演著一場場鬧劇。自己就像旁觀著，冷眼看著他們醜態百出，上演著人性的慘劇。置身事外，偶爾當當路人甲，微笑觀看，不評論。
    搖搖晃晃，走走停停。
    不斷有人在上，不斷有人在下。
    佛說，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換得今世的擦身而過。
    每天擦身而過的人這麼多，那前世又是回了多少次眸才換得？
    席慕容說，在佛前求了五百年，隻為和你相遇。
    而我又在佛前求了幾百年，為何你還是遇不到我？
    歲，我願在佛前求五百年，隻為和你換得一次的擦身而過……
    回到租來的公寓，摸出千鶴特意去配的鑰匙打開門。滿室的黑暗，冰冷又熟悉的淹沒了總司。
    關上門，不開燈，任黑暗擁抱著自己。
    在黑暗裏，放任自己的直覺情緒，牽引著自己，走過每一件熟悉的事物。
    睜開眼，站在衣櫥前。在黑暗裏，總司自嘲的笑笑。打開壁燈，柔和的藍色包裹著自己。打開衣櫥，窩了進去。抱著冰冷的影集，總司覺得溫暖。就好像是歲在抱著自己，不說話，卻是比任何地方都要溫暖，安全。
    “歲，隻有你，隻有你才能給我安全感呐~”將臉帖在冰冷的相框上，窩在衣櫥的角落，表情是情人間的撒嬌。呢喃像是情人間的蜜語。
    連眼淚從緊閉的眼角溢出，滑過鼻翼，滴落在沒有溫度的玻璃上都察覺不到……
    清瘦的身體窩在小小的衣櫥角落裏，藍色燈光灑在清秀的臉上，想是代替歲，無聲的吻著沉浸在幻想裏的總司。
    替他吻著總司滴落的淚水，替他撫慰著愛得絕望的心。
    睜開眼，發現躺在湖麵上。湖麵是塊寬大明鏡的玻璃，躺在上麵，幸福的做著白日夢。突然玻璃融化了，憑自己掌握的一丁點的可憐物理知識，總司知道玻璃融化的時候會很燙，但卻感覺到刺骨的寒冷和緩慢下沉無邊無際的恐懼。
    當藍色的湖水徹底的把自己淹沒，總司放棄了掙紮。任憑自己失重般向湖底墜去。
    恐懼侵犯了身上每一個細胞，麻木後，心裏反而更加平靜。
    望著頭上藍到透徹的湖水，總司失神的伸出手想要握在手裏。手勢迂回空洞。
    神經像是一顫。那抹極淡極輕的溫暖就在身後。輕輕擁抱著自己。明明從未擁抱過，卻對他的身體的溫度，呼吸的脈搏，擁抱的味道，是那樣的熟悉。熟悉得恍若前世就擁抱過許多次，連每一次的呼吸都銘記於心。
    不敢回頭，靜靜的感受著這個擁抱。極輕，極輕。卻是讓總司狂喜，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沸騰，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每一個細胞都在顫抖。突然就想，時間就此停止，停止在這個擁抱裏，不要任何的姿勢，不要任何的言語。隻要這樣擁抱就好。
    總司感到難過，那種窒息的難過。太過強烈的難過爆發在心裏，卻是連哭都做不到。
    那抹溫暖消失了。總司那麼清晰明銳的感覺到，也同樣清楚刺骨的寒冷和空曠的難過。
    蜷縮著四肢，閉上眼，任憑墜落在黑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