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她語速過快，我瀕臨崩壞的大腦一時間沒有理解過來，愣愣地望向她。阿爾薩斯跟我有啥關係，我見過他嗎？就算見過甚至認識，但……幹你何事？
    希奧克絲很快平複下來，冷哼一聲，陰陰地說道，“不管你是什麼時候勾搭上阿爾薩斯殿下的，但我決不允許你成為他人生中的汙點。就你也配得上認識殿下？”
    “我……”話到嘴邊，我還是艱難吞了回去。一則，說不認識那位高高在上的殿下她也不會信；二則，這女人脾氣古怪，估計也是喜歡阿爾薩斯，自己辯解了八成又是招來一頓毒打。為了保命，還是忍忍算了。不過我也很奇怪，阿爾薩斯殿下我連一根毛發都沒見過，他幫我做什麼？主角光環的buff開了？
    不過很顯然眼前這位嫉恨上腦的聖騎士也沒有多在意其他事，不然往深裏一想，我要真跟阿爾薩斯好到他都可以為我去找國王放人，那老子作甚要去考那個勞什子資格考試自找苦吃，憑這關係想去哪兒都絕對沒問題啊。
    我歎了口氣，深感自己運氣之差，半死不活的，法力盡失，又背上了勾搭王子的罪名，也不想想老子之前可是在弗瑞拉隔三差五被揍到臥床好嗎，能勾搭上個毛線！
    希奧克絲的雙眼一動不動地看著我，在火光下閃爍著紫羅蘭色的透亮光芒，似乎是在考慮要如何處置我。
    片刻之後，她忽然抬起手劈開了牆上的兩隻手銬，沉重的卡啦兩聲，我身體一軟，往前直直栽倒在地上，發出重重的悶響，鼻子一腥，血流了出來。我心裏一驚，哪裏顧得上鼻血，心道，她這是要把我放了還是準備拖出去殺人滅口……
    “起來。”她一把捉住我的後領就往外拖，力氣之大，就跟拎著一隻雞要去屠宰了。
    我垂頭看著破爛不堪的衣服，露在外麵的皮膚一塊塊青得發黑，隱隱還有暗紅在湧動，似要衝破了血管奔流出來。法力的對撞依然在體內繼續著，隻要她灌注的聖光的力量不被吞噬，這種像被用鐵刷一層層刮著血管壁跟皮膚的酷刑就一直不會消失。
    “你……要帶我去哪裏，咳咳……”我嘶啞著嗓子問道，嚐著口中腥甜的味道。
    希奧克絲的聲音冷冷的，帶著一絲狠絕，“去你該去的地方。”
    我咳了幾聲，不準備問下去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身體被拖出之前的牢房，在凹凸不平的磚上顛簸，我努力撐開沉重的眼皮，第一次打量著紫羅蘭監獄——這座關押著法係囚犯的洛丹倫高級監獄已經有數百年的曆史，不同於弗瑞拉時常傳出哀嚎的血腥教管所，這裏安靜得可怕，連獄卒甚至守衛都沒有。破爛的紫色帷幕僵硬地貼在過道兩側的牢門上麵，被陳舊的灰塵壓得仿佛早已凝固在了百年之前。
    監獄裏散發著腐朽和絕望的味道，就連走動的時候似乎都驚擾了靜止在空氣中令人窒息的浮塵，每一間房門都由泰坦神鐵鑄就，其上不知加護了多少層的防護魔法，難怪連克爾蘇加德教授都頗為忌憚。不過奇怪的是，一路被拖著過去，眼下竟然沒有一個牢房裏有人，仔細看去，那些掛在門上的沉重泰坦精鋼大鎖竟都是開著的，裏麵黑漆漆的一片，絲毫沒有活物的氣息。
    難道洛丹倫的治安已經如此之好，監獄裏都可以養雞了？
    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麼，希奧克絲冷淡地說道，“這一層，可是專門為你這種極端危險的物種留的。”
    我苦笑，啞著嗓子道，“這還真是抬舉我了……”
    篤定的腳步聲和身體摩擦地板的沙沙聲回蕩在狹窄的過道裏，伴隨著希奧克絲怨毒的聲音，“不要以為你的運氣會一直這麼好，塞西爾……”
    我微微偏了偏頭，看見身側幾間牢房上方的帷幕垂了下來，完全阻隔了視線，就連牆壁上的一絲火光都透不進去。厚重的紫色帷幕不知道有多久沒拉開過了，褶皺上的灰塵竟漸漸將原本的紫羅蘭色染成了灰紫，一層層的堆疊著，似乎阻隔了時間。
    在我經過的時候，從一間封閉的牢房裏突然傳出一陣“咯咯”的聲音，像是用骨頭刮在牆上，又像是畸形的笑聲，回蕩在走廊裏。我被驚出一身冷汗，視線已經不由自主地移了過去。紫羅蘭的帷幕似乎在輕微的晃動，我看不到裏麵究竟是什麼樣子，隻隱約感到一股陰冷邪惡的氣息從那帷幕後麵漸漸渲染開來。
    希奧克絲也感覺到了，驀地停下了腳步，卻沒有轉身，拽著我領子的手隨之緊了緊。
    隻聽得一個空洞沙啞的低沉聲音從帷幕後麵傳來，似乎還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笑意。
    “愚蠢的聖騎士啊，區區的紫羅蘭監獄是關不住埃瑞達沉澱千年的意識的。”
    希奧克絲冷笑一聲，“你為你的主子賣命多年，到頭來這樣的下場居然還有心情維護他們，身為惡魔還真是稀奇。”
    又是“咯咯”的一陣聲音，仔細一聽，竟是摩擦牙齒的聲音，能發出這種聲響不知這牙齒是有多長。惡魔似乎是在笑，隔著帷幕，那種粘膩滲人的聲音始終在耳邊揮之不去。
    “我們，隻為強者效力，而你們，太弱了。弱到連一個隻是有一點埃瑞達血統的小孩子都能讓你們如此緊張，麥迪文不惜犧牲自己都要保全的洛丹倫啊，如今竟是這樣窩囊。”
    “閉嘴，提克迪奧斯。你在監獄苟延殘喘了幾百年也夠了，要不要我大發慈悲地把你送去見薩格拉斯？”希奧克絲瞥了一眼那牢房，語氣不善。
    那聲音嘶嘶地說道，聽上去充滿了戲謔，“前提是……你們舍得殺我。力量這種東西總是誘人的，不論對誰。麥迪文怎麼死的，你們比我更清楚。可別說是對抗惡魔力竭而亡啊，哈哈哈哈……”他突然神經質地咯咯笑起來，“放心吧，倒黴的埃瑞達小子，在你的血液被榨幹淨之前他們是不會舍得把你殺掉的。”
    希奧克絲的手瞬間就按在了腰間的長劍上，驀地抽出了一半，但是頓了頓，又哢噠一聲收了回去。
    “提克迪奧斯……想激怒我殺掉你？你身上的力量可是維護紫羅蘭監獄魔法防護的重要來源啊……好好享受身體被抽幹致死的感覺吧，哈哈哈……”希奧克絲一邊笑著一邊繼續往前走，笑聲回蕩在陰暗的走廊裏，格外刺耳。
    在快要走出這一層時，身後傳來惡魔陰森森的聲音，粘膩催眠的語調仿佛延伸到了走廊的盡頭，將人緊緊纏繞。
    “動蕩將至，業火盡焚，吾主重生……”
    身後泰坦神鐵的門重重地關上，騰起厚重的灰塵……糊了我一臉。
    “咳咳咳……咳咳咳咳……”我覺得自己快得塵肺病了。
    被拖著上了好一陣子的樓梯，旋轉向上，一級一級的台階撞著身體，整個塔樓都回蕩著我痛苦的呻吟。在全身分崩離析之前，希奧克絲終於把我丟進了一間牢房。
    我現在連轉動眼珠的力氣都沒有了，隻能勉強維持著呼吸，臉蹭在地上火辣辣地痛。
    牆上的火把忽然騰起火焰，照亮了這間頗為寬敞的屋子。牆上密密麻麻布滿了不知用來做什麼的血色符咒，映得整個房間都是暗紅的血腥顏色。仔細一看，跟我在考試時看到的精靈語似乎有點像，隻是不知道是來做什麼的。
    我被提起來，雙手扣在一麵牆上，後背緊貼著符咒，陰冷仿佛從裏麵一絲絲地滲出。這時，體內被封印的暗影忽然躁動起來，狂暴地衝撞著我的身體，似乎想向更深處躲避。力量之大，身體甚至不受控製地弓了起來，我忍著劇痛，幾乎是咬著牙齒一字一字地往外蹦字，“停……下……來……”
    希奧克絲似是頗為滿意地打量了四周一下，然後揚起笑容，伸出右手開始吟唱，腳下開始浮現出泛著金光的魔法陣。隨著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牆壁上的符咒漸漸地透出光亮來，隱隱地泛著血色。我感到後背緩緩升騰起一陣灼熱，血液隨之沸騰，體內的暗影愈發劇烈地撞擊著五髒六腑，身體激烈地掙脫著手銬，我再也忍不住地瘋狂喊了出來，眼角滲出的淚水混合著汗水一同滴下。我拚命地將頭往後麵的牆上撞，一下一下地，想要緩解仿佛被撕裂的痛苦。
    神智恍惚中，我隻聽得見自己的頭撞在牆上的悶響，以及希奧克絲瘋狂的笑聲。
    “哈哈哈哈……塞西爾，你的埃瑞達血統不過如此，等到你體內的暗影全部移除之後就去跟提克迪奧斯作伴吧！若是死了也再好不過，誰叫你的身體已經邪惡得連淨化都支撐不住了呢……哈哈哈哈……”
    鮮血從口中湧出，我已經沒有了味覺，滿眼的暗紅光芒和希奧克絲的笑容扭曲在一起，天旋地轉。手心漸漸有了潮濕感，一縷縷的液體順著胳膊流下來，血腥味撲麵而來。沸騰的血液滲透出皮膚，隨著暗影之氣在符咒的作用下一點一點慢慢地蒸騰而出，我感覺自己的靈魂也將要分離出身體了，整個顱腔充斥著死亡前的麻木。
    視線中是模糊搖動的血紅，不知道是自己的血還是符咒的顏色，漫天的暗紅將我包圍。一直緊握的雙手終於無力地鬆開，本來還想假裝釋然地笑一下留個好遺容，突然發現自己已經不能控製自己的身體了，全身仿佛都浸在血裏，冰冷而僵硬。
    忽然一聲巨響，門口似乎發生了爆炸，然後是希奧克絲的一聲驚叫，緊接著一陣腳步聲，其中還有人在說話。
    “失禮了希奧克絲殿下，不過還是暫時請你住手並離開，不然起了衝突還是對你不利。”瑪法裏奧教授？
    “塞西爾！塞西爾！還活著嗎——哎，瑪法裏奧你別擋道快把她拉出去讓我進去。”克爾蘇加德教授？
    周圍空氣忽然一窒，血腥味似乎淡了一些，一陣清風拂麵。扣著手的鐐銬突然一鬆，我跌落到一團柔軟的物體上。
    牢房內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有深深吸氣的聲音，有冷哼，還有歎息。
    一個清冷的聲音驀然響起，一字一句仿佛擊打在牆上，“動用私刑，先禁閉。一步也不能踏出房門。求情的，一起禁閉。”
    一陣靜默之後，四周嘈雜漸起，我像屍體一樣一動不動，睫毛上凝著血，視線所及一片暗紅。
    “已經沒事了，塞西爾，”耳邊的聲音輕聲說，“活下去。”
    我想點頭，滾燙的眼淚卻先湧上來，灼得皮膚生疼，怎樣也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