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金垂首而立，左手提著弓箭，目光落在腳前的地板上，一動不動。夏芒教授看著他，在那異於往常的極度平靜的表情之下，不知道壓抑著有多強烈的想把沃金撕碎的衝動。
    沉默在兩人之間靜靜蔓延，誰都沒有先開口的意思，我飄在房間裏急得兜兜轉轉，心道這個時候你們TM還玩什麼深沉啊，老子的眼珠子是有時間限製的好不好，跟過來我容易嗎我？！
    終於，還是夏芒教授開口了，語氣跟表情一樣平靜，“說吧，沃金。給我好好講講你都幹了些什麼。”
    沃金依然低著頭沒動，緊握著弓箭的手隱隱發白，清瘦的關節清晰可見。下一刻，夏芒教授一把抓過沃金的衣領，把人拖到沙發上用力一推，身形單薄的少年就像一個軟綿綿的布偶一般被扔到了沙發上，沒有表情，也沒有神色。
    片刻後，他緩緩開口，聲音如同一潭死水，“你開除我吧，殺人未遂已經足夠把我逐出弗瑞拉了。”
    夏芒教授眼睛一眯，聲音變得不善起來，“開除你？你也想得太好了，殺人未遂隻是其中之一而已。我現在唯一想知道的就是，獻祭陷阱跟亂射你是如何學會的，那可是明年最後一個學期的內容，我並不記得曾經上課教過。”
    沃金語調一成不變，“我曾在辦公室翻過你的書，就試著學了……”
    “是麼，那還真是天資聰慧，”夏芒教授嘲諷地說道，“不幸的是，在競技場上使用這種危險的技能是被禁止的，我想你應該知道吧。這樣一來，殺人未遂，擅自學習和使用禁用技能，開除出弗瑞拉未免也太便宜你了，你覺得人類那邊會放過你？口口聲聲說著種族利益至上，卻做出讓種族陷入危機的事情，特瑞西啊特瑞西……你還真不是一般能幹。”
    沃金繼續沉默著，原本暗紅閃耀的雙眼從底層泛起死一般的灰色，這下就連我都覺得他今天有些不對勁了。不僅僅是沒有精神，整個人死氣沉沉地倒在沙發上，仿佛連魂魄都失去了。
    夏芒教授皺著眉俯身貼近，盯著沃金，“比賽之前服用藥劑了？”
    過了好一陣子，沃金才把焦距對準麵前的臉，聲音飄渺而空洞，“我會想殺人。”
    “我想殺人，”他單調地重複了一遍，仿佛在自言自語，“我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很想殺人……不論是那個戰士，還是別的什麼，隻要能看到血……血……”
    失神地喃喃著的沃金忽然一把打開夏芒教授伸過來的手，黯淡無光的眼中驀地閃出一道血紅的光芒，他從沙發上一躍而起，閃電般地撲向夏芒教授，眼中殺意大盛。
    我驚訝地看著夏芒教授沒有抵抗地任由沃金撲倒在地板上，火紅的長發鋪散了一地，少年的雙手毫不遲疑地死死鉗住了身下人的頸部，尖細的指甲深深扣到蒼白的皮膚中，似要掐出血來。
    直視著沃金透著瘋狂的表情，夏芒教授依然沒有任何動作，帶著一絲譏諷開口道，“特瑞西，難道你已經弱小到輕易就被沸騰之血控製了嗎？”
    沃金失神地一愣，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動作停滯了下來，怔怔地看著夏芒教授平靜的臉，臉上的表情變得恍惚。他緩緩將臉埋在雙手中，垂下頭，頹唐的聲音中傳來陣陣痛苦，“我已經控製不了了，血液在沸騰……隻能用更多的鮮血來讓它平靜！”
    沸騰之血？！我愣住了，沃金體內居然會有沸騰之血？
    “這我知道，”夏芒教授說，“早就注意到最近你暴躁得有些不正常了，所以才關你禁閉的。”
    沃金低低地說，“當年的獸人戰爭……古爾丹對獸人用的就是這種藥劑，把他們變得更加狂暴嗜血，感覺不到疼痛的殺戮。我出生的時候就知道體內的沸騰之血了，應該是父母在巨魔戰爭中的遺留……那些自大無知的人類！”他驀地抬起頭來，暴戾的目光在接觸到那雙寧靜的眼睛時似乎被凝固住了一瞬。
    沃金掙紮地站起來，極快地往後麵退了好幾步，恍惚中被絆倒在沙發上，跌跌撞撞的樣子與我所熟知的那個身手敏捷的靈活少年大相徑庭。
    “要麼把我打暈，要麼離我遠一點，”沃金抬手遮住眼睛，把頭偏向一邊，聲音透著一絲疲憊，“我已經壓製不住了。”
    夏芒教授站起來，彈了彈襯衣上的灰塵，忽然勾起嘴角一笑，翩然向沃金走去。
    “你別過來！”沃金吼道，再抬起臉時，嗜血的渴望已盈滿了暗紅的雙眼。他臉上浮現出邪惡的笑意，伸出舌頭舔了舔鋒利的尖牙，秀氣的臉上戾氣漸盛。
    下個瞬間，沃金不知從哪裏抽出一把匕首，尖利的刀刃閃著寒光刺向夏芒教授，裹挾著不顧一切的瘋狂。
    夏芒教授反應極快地一把抓住沃金細瘦的手腕，止住了割裂空氣的殺勢。沃金臉現狠厲，另一隻手不甘心地抓過來，直取頸部。
    就在我以為教授大概會直接把他擊暈以絕後患時，沃金的另一隻手也被緊緊抓住，在沸騰之血的作用下，他不顧身體機能的極限劇烈地掙紮著，明晃晃的刀鋒上映著他已然失去理智的血紅雙眸，在瘋狂的深處，絕望的微光一閃而過。
    在撕扯中，夏芒教授自始自終都沒有主動壓製過沃金，甚至一點傷害都不曾施加，隻是盡量將沃金牽製在原地，控製著那大得嚇人的力量。
    “去死吧！”沃金雙眼通紅，森然的尖牙昭示了對血液的極度饑渴，他瘋狂地將刀尖又往前推進了一些，修長的手臂青筋鼓動，身體似是達到了極限。
    就在這時，夏芒教授忽然鬆開手，沃金在慣性的作用下失去重心，踉蹌了一下，但很快又舉起匕首發狠似的一刀刺去，正對著白色襯衣下的胸膛。
    如果眼珠子會發聲，我恐怕早就驚叫出來了，對於血的渴望已經讓沃金完全陷入狂暴狀態了，一昧的被動忍讓隻能使他更加暴躁，到時候身體就徹底毀了。
    下一刻，夏芒教授忽然伸出雙手，就那樣直接抱住了巨魔少年，刀刃在他肩膀上劃出一道血痕，在白色的襯衣上分外刺眼。
    “你不必成為祖爾金，也不必成為任何人，”夏芒教授在沃金耳邊說著，聲音低沉堅定，“你是特瑞西，獨一無二的特瑞西·沃金……”
    微微拉開些距離，夏芒教授湊上去，吻上了沃金的嘴。
    我靠……這也太驚悚了吧！媽的，還不能閉上眼睛非禮勿視，我隻好移開視線四處亂看，但眼風免不了會掃到那兩人，老子不想長雞眼啊……
    也許是這個舉動過於突然，也許是沃金在看到血的時候瞬間清醒，握著匕首的手突然僵直在半空，清脆的啪嗒一聲，利器從沃金手中滑落，掉到地上。少年單薄精瘦的身體被緊緊抱住，在夏芒教授的手臂中僵硬了一下，不明顯地顫抖著。真不知道沃金現在腦袋裏是怎樣的景象，是狂野地奔走過千軍萬馬還是恍惚得像茫茫宇宙，但不論怎樣，至少人已經冷靜下來了。
    “夏芒……”沃金失神地在唇間喃喃著，聲音悶悶的。
    居然直呼夏芒教授的名字，誰來告訴我這廝不是沃金……
    我被接二連三的雷擊驚在當場，正想繼續聽聽腦子已然燒壞的沃金還會說些什麼，眼前的場景突然漸漸扭曲了起來，我隻來得及看到沃金張了張嘴，精神便被抽離了基爾羅格之眼。
    在關鍵時刻，不得不閉上眼睛回到身體，“你大爺的！”我忍不住怒吼，再睜開眼，看到的就是凱恩被嚇了一跳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