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卷 終結早應消失的幼稚 10.包子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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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多事情要忙,太多表格要填,太多部門要跑,太多人要道別。
其實,離畢業,還剩大半個月的時間,可是校園內,特別是畢業生聚居之所,日日皆見分手的分手、打架的打架、狂歌的狂歌、傻笑的傻笑、變賣財物的變賣財物、上班的上班、通宵的通宵,滿眼早已沒有了半分學生氣。
說難聽的,那隻是上萬頭不知所措的喪家之犬罷了!
處處都隻是離別。
很多年前,阿平聽一個師姐說,他們畢業的時候,大哭不已;又聽一個師兄說,他們畢業的時候,在公廁外的大石頭上袒胸露背,露天野炊了一晚;更記得自己高中畢業的時候,那些其高如山書本壘成好幾個大炸藥包,呆子肚子一人將它們雞手鴨腳地擱在老式自行車上,狼狽地捆綁起來(期間滾落者多次也!笑~),傻冒地推車——因為已經騎不動了——推了兩個多小時,才回到住在小鎮的老屋,卸貨、分批、扛上樓去。
呆子阿平一向不敢與那些家裏有車來接的學生,相比,甚至不敢跟有人專車來接的學生相比。
不知大學畢業,又會是什麼光景?
郵局來了招攬寄送物品的人,東西捆了一堆又一堆。
阿平再三仔細核實自己那幾箱物品的重量,才敢寄了出去,結果還得自己扛回去六、七個東西,即使再做合並同類項處理,也估計是四五個龐然大物隨身,眾人皆笑呆子太過吝嗇,要把自己弄成“隱者神龜”地回家去,無奈之下,阿平隻好打太極,說:“喂,如果你們不喜歡,就出錢幫我寄啊!”
眾人更笑。
一個平日消息最是靈通的Q同學飛奔而來,麵帶怒容,道:“你看你看,學校組織的畢業聚餐好猥褻哦!”
“聚餐怎麼可能猥褻啦?”
“難道有某種表演?”有人故意笑得狡詐。
“喂,同學,你就要出社會的人了,怎麼還用網絡語言啊!”
“這不是網絡語言,是她的自創新派語言係列。”
“猥褻,WX這個詞有所妙用啊,是她的一切形容詞。”
“你要是不讓她說WX一日,估計她說不出話來!”
……
眾人大笑不止,Q正色道:“你們真是太有閑情逸致了,看這地點安排!”
大家隨即把笑聲收起,均注視Q手中那張碩大無朋的紙,神色開始漸漸變得惱怒起來——原來安排了呆子阿平所在的英語係全體同學,在最吵、回音最大、桌子最小、環境昏暗滑膩的HH餐館進行畢業聚餐的“晚宴地點”。
眾人均怒,但怒而不敢言,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好。
阿平又呆了,哪壺不開提哪壺地說:“瞧瞧菜譜有啥?”
結果引起全場騷亂。
“啊!”
“不是吧!”
“包子?鹹蛋?”
“大家莫要往壞裏看啊,提及了有雞,有肉,有青菜,也不錯啦!”
“可是我怎麼就隻看見全是早餐類食品啊!”
“粥粉麵一應俱全,正常的早餐!”
……
如果說,學校沒有扣除多少副食品補助金來籌辦此次“晚宴”的話,估計不會有產生如此多的憤青,畢竟大家都行將離校,成為社會人,不再是學校人了,這憤青這種需要青春和激情的事兒,這幫“行將XX的”老頭老太搞什麼不好,還摻和進去幹啥,隻是扣了每人八十餘元,竟然用早餐的食譜替代晚餐,也不免有些過分。
但,隻能群情沸騰了半日,因為激憤無用,學校餐館少、畢業人數多,我們小院係做點犧牲也是應該的。
於是Q提議(其實是複議)找別的餐館另聚——這很早就有不少人提及了,隻考慮到不少同學離校時間比較早,不少同學又覺得外邊的餐館頗為貴,消費起來不很劃算,才擱置了好長一段時間無人再提,而別的班級已經搞了N次在外聚餐或者唱K之類的集體活動了,就呆子班上沒啥聲響。
此番激憤,果然又催生了提議的重生。
阿平心痛不已,明知又要花掉口袋裏頭的可憐錢錢,但眾人群情激憤,豪氣萬丈,她哪裏敢說半個“不”字,隻得暗自算計荷包中的分分毫毫,以備不時之需。有人覺得這呆子太過猥瑣吝嗇了,怎麼可以在畢業聚餐這麼重大的聯絡感情的事兒上,有半點猶豫呢?按理說,本校貧困生都有不少的補助和兼職,基本上可以說是大三之後掃貧完畢,怎麼此人竟然能夠堪比高老頭啊!
隻因阿平從前不算十分貧困,當年入學時劃線區分,她離補助線還差一大截,但去年她那遠方的父母忽然雙雙下崗,家中老人又病得不輕,可那些貧困幫助計劃又輪不到學費雜費繳齊的、而且是將近畢業的人了,因此是啞巴吃黃連,有口說不出,隻能私下節省些,動用了四年以來的獎學金和其他獎金,以便湊合著度過難關,隻希望盡快找到工作,解決這生活拮據的燃眉之急,故此這半年多來她竟把自己演化成了高老頭似的吝嗇鬼,要計算清楚一切開支,故此無論花費任何的一筆小錢,她都心痛得如刀割一般。
她也知道這樣不好。
吝嗇會“斷六親”的,畢竟交際是要花錢的,狗肉朋友有時候也會變成知己的,雖然幾率有些小。
吝嗇,就相當於自取滅亡。
最終阿平還是湊了錢。
畢竟,山長水遠,如此難得的四年相聚,就快要結束了,真不知何時何日才有機會相見,即使阿平心中再舍不得那點小錢,也得忍痛割愛,成就大業。
不過眾人得先服從安排,到昏暗油膩的HH餐館參加所謂“畢業晚宴”。
HH餐館那日可謂是張燈結彩,超大號的“歡送08屆畢業生”和“祝C大畢業生前程似錦”兩個亮紅色橫額懸掛在餐廳正中央,臨時加拉的節日閃燈發出不強不弱的五彩星光,餐桌上蒙了新綠和白色相間的格子台布,上邊還有一塊玻璃,使得整個原本破舊不堪、油光滿麵的老餐館煥發出從未見過的,卻又非常脆弱的歡慶色彩來。
四處亂暼,才發現HH餐館裏頭安排的都是文科學生,呆子認識幾個文學院、法學院和外語學院其他語種的同學們,均在不同的角落低聲嘀咕著,笑著,拍打嬉鬧著,好像渾然不覺那主席台上主持人致辭的煽情和學生代表發言的傷感。
包子,竟然先上包子。
此餐館的大部分服務員都是下崗女工或者是學校人員的親眷,往日男生們總以“臭婆娘”或者“母夜叉”呼之,如今可能是離別依依,大家竟然都朝那幾個肥胖的、凶神惡煞的服務員咧嘴陰笑,男生們雙目撒野,不時卻又露出狡猾但又幼稚的神色來。每個人聽台上的演講,都又餓又累,想起這吃飯有時、飲水有度的時日行將離自己遠去,也顧不上包子的堅硬難吃,人人飛快地人手一隻,塞入口中,很快就得了個半飽,接著見粥粉麵齊齊上陣,簡直給人以早餐翻倍的感覺,不久,大家就開始吃不下了。
阿平卻食量頗是雄偉,包子和粥粉麵都有所光顧,看來減肥肯定不可能在近期完成了。
但是,桌麵上的包子還是剩下一堆。
盼來盼去,才出現了青菜,眾人狂來一頓,轉眼間,連青菜裏頭的大青蟲都不見了,何況是青菜捏~~雞和肉在最後的十幾分鍾才姍姍來遲,那雞有點冰箱的氣味,紅燒半肥瘦豬肉倒是供應得比較充足,就是缺了點味道,如果鹽或是醬油多放一點就好啦。
最終剩下的還是包子。
硬邦邦的包子,南疆土語雲“擲死狗”~~~(暗笑~)
有好事者將其打包,說:“另有妙用!”
眾人皆笑。
私下聚餐在一家某鎮特色餐館,傳說中它又好吃,又劃算,是班上常出去“耍”的孩子們常去的“駐點”,一進門就有好多服務生叫出他們的名字來。
聚餐就隻有阿平他們班上的人,並且拉上了好幾個相熟而且好玩的老師,幾個老師是原形畢露,紛紛和美女們勸酒,當時真是猜拳行令、玩笑勸酒,眾妙畢備,不一而足,好久不見如此的熱鬧了!
阿平也喝了幾杯,臉色透紅如血,雙目更是紅絲遍布,嚇得旁邊一個老師連連幫忙擋駕,擋掉了好幾杯,其實呆子在小門小戶,也經常有在家自斟自飲,從來都是“一滴上頭”,卻毫無醉意,不過她也曉得節製,既然有人幫忙擋駕,當然假裝暈乎乎上廁所逃避去了。
回來發現已經上了菜,果然很有鄉土特色,一眼過去就看見,除了宴會常備的菜肴以外,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新品,有什麼土魷魚、竹子雞、還有叫不出名字的蔬菜等等,呆子自然不肯放過,每碟均是狂掃而過。
隻是怎麼會又有包子?
隻是這回那包子跟學校的包子有天淵之別,學校的包子又黃又硬,此物竟如晶瑩剔透的一團,呆子“驚為天人”道:“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馳名中外的——水晶包?”
“哇,呆子,你可以改諢號,叫做聰明啦!”
“對,正是我們家鄉Y市特色,秋葉形水晶包。”Y市人自豪不已。
“甜而不膩,小心肥死你哦!”
仔細看來,那水晶似的包子皮上,一個象形的葉柄很是有趣,包身給捏出了大概約七到八對葉脈褶紋,相互交錯,中間的一條長縫一直到葉尖,即成葉柄稍肥大、葉尖處細尖、形如秋葉,再用真正秋葉包起來放在一個精致的小竹婁裏頭,映襯著包子皮兒通體的透亮,簡直如同公主的水晶鞋,掉落在芳草淒淒的異世,等待她的王子來撿拾一般。
呆子來了一口,登時大讚不絕,才想多吃,就發現有一男生已經擄去了三四個包子,全體塞入口中,他那本來就很大的嘴巴幾乎成為豬籠的行狀,笑得呆子幾乎噴飯,可那一笑之下,那包子早被人搶奪一空了!
不少人沒吃上,躁動大叫,忽然剛才那好事者伶出學校版本的硬邦邦的一包包子,大聲道:“來,大家來包子囉!”接著把學校的包子狂扔出來——哇,原來他收羅那麼多桌的包子,是用來搞活動的啊~
當即眾人上去搶來武器,亂扔一通,狂笑不已。
登時全場大亂。
隻是,伴著唱K的同學們走調的音響,狂歡仿佛很慢,卻又很快地走向了散場。
全無哭泣地畢業,隻有羅嗦的手續,還有沉重的行李,當阿平和最後一位離開的同學告別的那瞬間,其實她就告別了度過四年最美好的時光的C大,更告別了早應該終結的幼稚,走出社會。
回首C大門口的巨石,剩下一陣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