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的，事情並不可能就這樣在眼前發生。畢竟我認為能夠在王朝的注視下隱瞞實驗，編造虛假的軍情，甚至於每年還拿著那麼些個不知道在哪個廁所裏蹲馬桶時想出來的數據向皇帝要錢要糧的人應該，或者至少，是有那麼點腦子的。然而我錯了，那幫無謀匹夫就像一窩沒頭蒼蠅一樣撞到我們麵前來，嗡嗡的巨大噪聲幾十裏地外都聽得到響動。”
    這是安全局刑事筆錄中記錄下的林•雨夜關於當天傍晚五時十二分發生在河澤市市中心的槍擊事件的描述，語氣中不免透露出些許的不屑。
    在車子猛然刹住，往人行橫道上劃出一道長長刹車印痕之後的十秒鍾裏，雨夜還能很鎮定地構思著接下來的可能情況。但是，十秒鍾後，他被那幫人令人大跌眼鏡的粗魯行為震驚了。
    大約有十來個壯實的“士兵”（是的，從雨夜和上將的眼裏看來，這群包裹在各種和他們令行禁止的軍人氣質完全不搭調的便服裏的人全都是軍人。太明顯了。），他們晃晃悠悠大搖大擺自欺欺人地站在圍觀群眾裏，在同一時間一起發力，推倒人牆無數。
    最先的那一聲“救命”淹沒在一片踩踏和跌到的慘叫聲中。
    路兩邊聚起來圍觀他們這輛軍車的一般市民不在少數。這時正好是下班高峰，這裏正好是市中心的幹道區。
    雨夜在心裏狠狠罵了一句。他走出車，三兩下爬到車頂上。一遍過濾，就足夠他把幾個重點人物的相貌記在腦海裏。
    賀•新知恪盡職守地執行他作為公務員的職責。他亮出自己的身份，指揮著趕來的交警疏導人群。而暴力分子們依然在人群中遊走著製造混亂。並且在不期然間，他們的包圍圈已經縮小到了雨夜他們的車旁。
    上將一言不發地坐在停在路當中的車子裏。
    這群人真是有夠蠢的。
    如果要接近他們，不應該是選在車子行進在鬧市區的途中。即便推到了眾人，可是很多人都出於本能地遠離車輛，以防被撞到。市區的行車速度此刻控製在每小時30公裏。看著後麵的車子一輛輛在軍車後麵緩速排起長龍。上將在車子停穩後第二分鍾裏果斷地叫下雨夜。
    “下來！”
    話音未落，雨夜已經被一顆子彈掃中左腿，合身滾下車來。
    “那幫沒人性的。”上將跑出來，一把抄住雨夜。
    “居然喂了我一顆小紅莓。”雨夜低低詛咒了一句，就著上將的肩膀伏到地上。
    小紅莓是軍部對零型女用掌心雷專用子彈的愛稱。那種槍是專門設計來給女性使用的，外形小巧，使用的子彈也是特製的。小巧，但殺傷力極強。近身作戰時，一顆小紅莓喂下去，絕對傷筋動骨穿胸透肺。
    周圍的人因為子彈的聲音開始尖叫起來。有不少不明就裏的市民開始亂跑著，在雨夜他們的周圍製造出混論的場麵。上將的配槍此刻關不上任何用場了。
    “他們就急不可耐到這種地步！”上將咬牙切齒。推搡著亂成一鍋粥的人群，上將一頭拉著行動不便的雨夜躲到車輛堆積在一起的地方尋求保護，一邊回頭叫了一聲。
    雨夜聽不懂那一聲的含義，因為上將是使用神使族的古語說的。
    這一聲叫得又急又響，聽到的人都為這句陌生的話語停頓了一秒。就在這一秒的停頓下，好好的柏油路麵上突然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坑洞。坑洞周圍懸浮著一些黑色的符文。
    人們驚懼地站定在原地。被流彈擊中的無辜群眾也躺在地上，兩眼發直。
    肇事者們顯然也有點不知所措。他們作為職業軍人早已在多年前就模糊了對神權的崇敬。麵對突發的非自然現象，他們比一般民眾更難接受。
    一團黑色的人形從黑色坑洞裏慢慢升起。他越升越高。漸漸地人們發現他的胯下還有一團黑色的活物。沒法看出那東西到底是什麼，隻能在光線的描述下大致得到一個輪廓。那隻獸至少有兩人高，在它完全從黑坑裏升起後，所有的人都倒吸了口冷氣。尖叫聲再次此起彼伏，人們為那一人一獸空出了老大一塊登台亮相的地方。
    坐在獸上的人轉了轉頭，似乎在尋索著什麼。很快他發現了上將。於是他哈哈大笑起來，用古語獨有的嘲諷語調說了一通。
    看著上將漲紅的臉，雨夜估計那人絕對沒說什麼好話。
    這時，人群中又爆發出一陣陣的驚呼。剛剛還在人群中橫衝直撞的行凶者瞬間被捕。突然出現的安全營捷豹兩個一對地迅速處理掉那幾個還在發愣的家夥。
    “那邊。”雨夜高喊了一聲。
    剛剛喂給他小紅莓的長發女人突然反省過來，正推開身邊的人往一條小胡同裏逃去。一隻捷豹閃電一般躥到女人麵前。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一回合製比賽。捷豹扛著被他一拳頭敲暈過去的女人走向同伴。
    警察們總算也趕來加入了維持秩序的大軍。
    上將冷著臉吩咐把一幹人犯送往軍港，一麵派了剛剛攔住漏網之魚的最後一名捷豹護送雨夜去醫院。
    現場一片混亂。不少不明真相的民眾都在相互詢問。那些大難不死的還有幾個居然還有力氣和心情跑到那兩團黑黝黝的不明生物身邊去問長問短。
    地上的黑坑已經消失。黑黝黝的一團往自己的額頭上帶上了一個王冠一樣的東西，然後他的麵目便顯露了出來。
    雨夜被抬上救護車，救護人員擋住了他的視線。但他仍然從圍觀者那裏發出的一陣低呼裏猜想到了來人的麵貌。
    “是紋心一族的人。”雨夜乏力地躺在擔架上。他剛剛眼看著有四個犯人也漏掉了，可惜沒來得及通知捷豹們去撈魚。
    “長官，文件。”坐在他身邊的捷豹例行公事地提出要求。
    “文件？”雨夜反省過來。他笑了道，“那麼重要的文件，自然是已經丟了。”
    平靜自然的口氣讓一車子的人全都默然。
    醫生遲疑了一會兒才動手撕開雨夜的褲腳。
    左腳踝上傳來的劇痛讓雨夜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往上一彈。
    哈！真是夠狠的。
    雨夜看著腳踝上那個血洞，臉色漸白。
    骨頭一定是裂了。
    雨夜猜測著，回頭卻收到一旁溫存的目光。他笑了起來，伸手就著捷豹的黑色麵罩摸了摸對方的臉頰。
    那天河澤市的市立醫院裏接收了五名槍傷患者。十五名被擠傷和踩傷的市民。事故中無人死亡。
    雨夜的傷勢算是比較重的。手術非常順利。隻不過術後醫生跟他說他以後恐怕是跑不快了。雨夜搖頭。他是參謀，腿短了點沒關係，重要的腦袋還在脖子上這便足夠了。
    現在病房被捷豹從裏麵鎖住。所有的醫護人員全部被請了出去。
    “好歹看在我麻藥還沒醒的份上，明天再做筆錄如何？”雨夜眨巴了晶晶亮的眼睛替自己求情。
    “你又不是全身麻醉。”對方笑了起來，一把拉下罩了太久的麵罩，喘了口氣就吻了上去。
    “小雨點，你在醞釀一場暴風雨嗎？”
    “止墨。”雨夜把頭埋在久違的懷抱裏癡癡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