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夢魘?夢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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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哪裏?是夢魘,還是夢醒?無從得知下一刻自己在哪裏,眼睛看到的不真實,鼻子呼吸的太虛幻,肌膚觸碰的過於飄渺,那,什麼才能作為我生存著的依據呢?他的靈魂在虛無的黑暗中飄蕩。
殿下……殿下……
黑暗中,一道清甜的女聲劃開混沌,直入他的腦中,刹那間,他的世界光明重現。
低矮古樸的紅木矮桌,上麵是他昨日臨摹的錦絹;青銅的仕女宮燈,其上罩著的宮紗燈罩乃是他中秋時所繪;臥榻與外間被紗蔓隔開,輕盈透亮的紗蔓垂至地麵,侍女們跪坐在外,等候傳召。
“殿下……卯時已過半,殿下請安的時辰到了。”領頭的女子雙手交叉,置於額前,深深一伏,行禮道,“請殿下讓奴婢等為殿下梳洗。”
他知道,那是阿純,母妃為他選的貼身侍女。一切與昨日並未有什麼不同,隻是,他這身的疲憊顯得那般沉重。白嫩的手指自錦被中伸出,反手輕點上緊蹙的眉頭,他不自覺的呻吟一聲……
嗯?一夢三十年?他現在到底是在夢裏還是夢外?
“殿下……卯時……”女子仍伏跪著,柔聲重複著剛才的話。
“阿純……”稍顯稚嫩的聲音自柔軟的錦被中響起,尤帶著鼻音,“進來吧。”
“是。”
紗簾輕撩,侍女們手持洗具魚貫而入,整齊而安靜的立於床側。被喚阿純的女子,跪坐在旁,從被中輕托出一雙雪白玉足,輕柔套上鞋襪,待床上的人起身立好,她才躬身站起。另一邊,早已有侍女熟練的幫起臥的男子穿上中衣,外袍,理順發絲,束上玉冠。
穿戴齊整,阿純遞上溫潤的玉杯,杯中是禦醫備齊的清口去垢湯水,含上一口,轉頭吐掉,那邊的痰盂剛退下,溫熱適宜的絲帕就送到他手中。
“今日,皇兄也在吧?”
男子,不,應說稚子。說話的隻是一個看似八九歲的孩子,眉眼如畫,清雅如月,小小年紀已然有卓世之姿。身著淺紫寬袖交領外袍,腰束深紫銀蓮暗紋寬腰帶,係著一條紫黑色腰繩,配著如意吉祥銀頸圈,腰懸平安喜樂玉腰墜,行走間,露出黑色壓祥雲紋靴,真真是一個粉雕玉琢的俊娃娃。
“是的,殿下。”
阿純隨侍他身旁,待他在案前入座,才繼續說道,“清遠殿下今日起,領旨禦書房聽差。”
阿純口中的清遠殿下,乃蓮國皇太子——清遠·蓮華,擁有黑色鏡生蓮浮影,血脈覺醒後,發色眸色皆由黑轉為暗紫色。他是蓮國數千年來,血脈最為純正的帝皇子嗣。
九年前,他覺醒時,梵音塔內鍾聲自鳴,蓮國上下舉國歡慶,蓮國帝皇龍心大悅,立清遠·蓮華為皇太子,入主東岐宮(皇太子府)。
“嗯。”
塵羽·蓮月剛拿起筷子,低喃一聲,又放下了,“阿純,去請雅暉先生來一趟。”
“是。”阿純朝旁微一點頭,便有侍女受命離去,“殿下,雅暉先生到此還有些時候,殿下先用膳吧。晚了,怕是又要難受了。”
蓮月仍未完全從那夢中走出,心下一陣慌亂,又不好表露在臉上,本是煩躁異常,阿純這話一出,他心一暖,露出了今日第一個笑容。
“阿純,你莫要當我是八歲的娃娃,我已經十三了。”
阿純隻大他五歲,卻在他身邊待了八年,在她心裏,塵羽殿下不隻是她的主人,還是親人。自五年前,殿下服下凝神丹,看著殿下數年不變的容貌,她日複一日的恐慌。
“殿下就是去了梵音寺,血脈覺醒了,成年了,這用膳晚了,還是要難受的。”
蓮月笑著拿起了筷子,優雅的把阿純放在他盤中的菜夾進嘴裏。看他一口飯一口菜的吃著,阿純倒是皺了皺眉,雖說殿下吃的與平日裏並無不同,但是對於她這番話,他竟然沒有多說兩句,殿下今日似有不妥。
正想著,門外侍女求見,雅暉先生到了。
“雅暉先生,坐吧。”蓮月抬了抬頭,示意進來的白衣男子就座,隨即又不緊不慢的繼續吃飯。
雅暉就近挑了張椅子落座,侍女送上暖茶,小點。他好脾氣的回了個笑容,伸手夾了塊糕點入口,蓮月叫的匆忙,他現在肚裏還是空的。
“年前盤下的生意,現下如何了?”
著實沒了胃口,蓮月幹脆讓下人撤了膳席,轉身倒在軟榻上麵,他單手支著腦袋,姿態慵懶,隻是眉頭緊鎖,微眯著眼,似在考慮著什麼。這等姿態,由他這身子做起來,倒顯得幾分可愛。
“酒肆,茶樓已進入常軌,開始盈利了,其他的,剛有起色。”這麼早叫他過來,顯然不隻為隨口閑聊而已,雅暉臉色微凝,“殿下,是否凝神丹有異?”
凝神丹乃蓮國皇宮獨有,皇室子嗣中偶有類似於塵羽·蓮月這般,血脈中的能力提早覺醒的,未免其因無法荷載過多能量,靈魂爆破而亡,在發現其能量外泄時服下凝神丹,固本培元,凝神護魄。
蓮月在八歲時,瞳孔發白,侍從與他對視後,均神魂錯亂而亡。為了不讓他傷到自己,不得不服下凝神丹。凝神丹能護其魂魄,卻損其筋骨,蓮月的身形自服下丹藥後,就未曾改變過。現下倒是無礙,隻是到了血脈覺醒時,身體被靈魂之中包含的能量衝擊,或爆體而亡,或段筋洗髓,一切就隻可聽天命了。
明年蓮月就要隨禦駕去往梵音寺祭祖,此時卻問起他宮外的生意,雅暉唯一可想的,便是殿下昨日身體有恙。
“先生不要多想,我隻是想早做打算。”
蓮月起身朝旁招過一位侍從,吩咐道,“你去皇上,皇後處告罪,說是我身體不適,今日就不去請安了。”
原是安靜的站在一旁的阿純聽到他這麼說,心裏也有些焦急,“殿下,是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叫禦醫過來看看?”
“沒事,就是有些疲勞。”蓮月垂眼,連自己都無法解釋的事情,他又如何同他們說起?
當他入睡,墜入黒甜夢鄉時,發現自己成為了一個六個月大的嬰孩,去了一個他根本無法相信的世界,在一個叫中國的地方生活了三十年,從最初的慌亂無措到最後他已然遊刃有餘,他成長、上學、工作,到了三十歲時,卻突發急症死亡。在他以為他就要消亡於天地間時,又發現他隻是睡了一夜,剛從睡夢中轉醒,一切還是他昨夜入睡時的樣子,隻有一身的疲憊,和腦中多出來的那三十年的記憶,提醒著他,一切又和昨日有所不同。
或許這隻是盤古大神給他的一個美夢,或許他現在還在夢裏,畢竟哪裏有夢,那麼的真實,連痛苦與死亡都那麼的真實。罷了罷了,既然沒有結果,他也不必思考是夢魘還是夢醒了。
記得他剛到那個世界時,以為這個世界的自己已經死亡,當時的他,後悔沒有安排好雅暉他們日後的生活。畢竟,如果他突然死亡,失去依靠的他們,按理是要殉葬的。歸屬於某一人的侍從,暗衛,是屬於私人財產的,如果主人沒有為其安排,那他們將永遠追隨主人,不論生死。
雖然他明年才去梵音寺,但是帝王家最不少的就是意外,早做安排還是好的。不論他能否從梵音寺歸來,他們這些人,他是不準備一直綁在身邊的。
母妃過世時,把他們交到他手上,他又怎麼能帶著他們去見母妃呢?
“先生,你回去收拾妥當,近日便出宮。早前購置的園子和那些生意,現在,我把它們交到你手上了。”
“殿下!”雅暉臉色劇變,謔的一聲站了起來。
“嘻嘻……”蓮月瞧著他這般,反倒笑了起來,“難得看先生失態……”
雅暉麵露慍色,對於蓮月此時輕巧的模樣,頗有微詞,“殿下為何此時送我出宮,雅暉無法擔此重任。”
“好了,好了。”收起臉上的笑,蓮月正色道,“先生應該知道,我明年去往梵音寺,那是九死一生的事了。多少年來,但凡服下凝神丹的均放棄接受血脈覺醒了,偶有不甘者,去往梵音寺接受秘術洗禮的,全部有去無回。”
“殿下……”雅暉慢慢的坐了下來,動作有些僵硬,他知道蓮月所說的是事實,他們不願提早麵對的現實。“你也可……”
“也可什麼?”蓮月歪著頭問,“不接受血脈覺醒,然後一輩子就這樣過麼?”
其實在那個夢裏,剛發現自己變成另一個人的時候,他更多的是欣喜,因為他可以長大了,在父母親的關愛下成長,不用再麵對這樣無奈的選擇。
“我不會的,我塵羽·蓮月不會那樣活著的,我要去梵音寺,哪怕有去無回。如果我回不來,那你安排下,大家各歸各處;我要是回來了,那你們可就沒了自由了。”
“殿下,雅暉等眾人,會一直等你回來的。”雅暉單膝跪下,溫潤的雙瞳裏閃動著堅毅的光芒,他右手撫胸,許下諾言。
“行了,先生你什麼時候也這般無趣了?”
蓮月伸展著四肢,嬉笑著倒進軟榻裏,這才是平常的蓮月,似乎什麼事情都蒙不住他的心,“我能服用凝神丹,說明我擁有強大的血脈力量,一定會有浮影。這樣起碼不怕被流放了……”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