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涼如水。雖然已經是春天了，到底還是春寒料峭，深夜時分的溫度並不怎麼宜人。
    然而即使夜已經深了，有一間客房的燈卻還是亮著。
    一豆燭火，烘托出微醺的燈光。
    素白的窗紙上剪射出一個側影，纖長的睫翼，英挺的鼻梁，微豐潤的唇瓣，自然卷曲的長發流散在身側。
    房間裏、謝長鳶右手執筆，左手斂住衣袖青衫袖襟，神色專注的在素白的畫紙上勾勒描畫，就像是在對待情人一般的溫柔細致。
    ——似乎可以想象的到，那略顯狹長的鷹眸退去了犀利的神色之後，清透的黑白分明。細致溫潤的肌膚竟顯得那濃黑的雙眉有些豔麗，偏偏融合了讀書人的書卷氣，眉鋒銳利如刀間又顯出幾分斯文。
    那一襲青衫，驚鴻般滑過他的眼前。
    心，猛烈地驚悸起來……
    刹那間睜開雙眼！
    秦君棄依稀感覺得到那熟悉的，心跳的感覺。每每在夢中看見他的身影時候，每每望見那自然卷曲如柳浪的長發的時候，縱然是自覺身在夢中，心依然不受控製的狂烈起來。
    隻是，為什麼，今夜，他的感受如此深刻？
    是了！那個人，那青衫，那卷發，那容顏，每一分每一寸，都讓人貪戀的至死難忘……他看見了！
    那是他前生今世，即使在絕望裏沉淪的無法救贖的時候，依然不肯忘記的容顏。
    你是誰？
    秦君棄茫然四顧，但見窗紙上模糊的一點點黃亮。
    在不自覺的時候，黑暗中的寂靜已經被三個字打破：
    顧、惜、朝。
    一字一句，心如平地驚濤。
    念出這三個字的聲音，猶如杜鵑啼血。輕柔的像三月裏陽光中的春風，凝重的如寒劍錚錚作響，帶著那樣繾綣的柔情和那樣不可分割的痛。
    顧惜朝。
    這個名字，一經念出，久遠的記憶便一點一點的回籠，絲絲縷縷撕扯的他痛極難言。
    顧惜朝。
    這個名字，盡化在他的骨血裏，鐫刻在他的魂魄中。
    輪回如何？轉世如何？不能忘！
    顧惜朝。
    這個名字，是他生生世世的咒啊。
    這個名字，他一遍一遍的在心中低念，直到淚滿眶，心如霜。
    顧惜朝，是戚少商生生世世，放不開舍不下的劫數啊。
    總是很迷惑，總是很猶疑，不知道那夢裏是否真切，又或者他如今身處的才是夢境。十七年，這樣慵懶平淡的過了，明知道自己不是甘於庸碌的人，可是就是提不起勁來去做什麼事。
    總以為自己懶。然而他忽然就明白了，那不是懶，而是沒意思。做什麼都沒意思。
    生無可戀。
    這世間沒有那一個人，也就不需要有他。
    何況，他答應了的。
    這一世，無論如何，隻為你而活。隻為你一個人而活。
    隻是，我決獨為你而活的那個人，你在哪裏？
    相思欲狂！
    重重呼出口濁氣，隨便披了件衣服，秦君棄起身下床。推開窗。
    客棧裏頭的建築是最普通的四合院，窗台下是一個小小的院子，對麵也是旅客住的廂房。四周都是一片黑暗，隻是他這間房子的正對麵的那間房間還亮著一盞燈火。
    微微熏黃的燈火在這漆黑不見天日的時分尤為溫暖，尤其是在這樣，脆弱的時候。像是……堅定地守候著什麼。
    這不由讓秦君棄莫名的對那間房住著的人有了許多好感。
    窗紙上並沒有映射出什麼人影，看來那人已經去睡了。——睡覺了還不熄燈？別是真的，如他所想的，在守候著什麼吧？
    秦君棄苦笑著撇撇嘴角，暗笑自己真是坊間流傳的那些才子佳人的雜書看多了。
    次日
    秦君棄正睡得天塌不驚，偏偏有人使勁的敲門。
    “五少，五少！”是趙曉蘭的聲音。
    他不是說過不去吃早飯麼？好吧好吧，無奈的爬起身來開門，隻見趙曉蘭驚慌失措的站在門口，張口欲言，卻結結巴巴的講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怎麼了？五少呢？是不是神威鏢局的人找麻煩？你別急，慢慢說。”秦君棄第一反應就是昨天惹得麻煩。
    趙曉蘭的眼淚唰的流了下來：“七少，官府，官府的人把五少抓走了。”
    “官府？”秦君棄劍眉微擰，“怎麼回事？”
    深深呼吸一口氣，也許是知道還有人可以依靠，趙曉蘭安定下方寸大亂的心緒來：“之前剛剛我和五少去樓下吃早飯，遇上劉天帶人來找茬。五少和他們動了手，可是才剛撂倒兩個人，就有官差走了出來，說五少蓄意傷人，要拿他問話。五少亮了一個玉牌，那兩個官差立馬點頭哈腰的說是誤會。忽然插進來一個青衫的書生，本來看他的樣子應該是很驚喜的，可是他看了五少一眼，立馬冷下神色來，對著那兩個捕快亮了一塊金牌，命令他們抓人。五少不知怎麼的就不能動了，然後就被他們抓了去。我、、、”
    “別急，你再仔細想想，那個青衫的人有什麼特點？”秦君棄這十七年來，除了秦明月之外，就屬與秦少商的關係最好。這個五少，出身世家，自小最受老太君和眾人喜愛，難得的是並沒有因此而有一絲驕縱，也沒有沾染上那些紈絝子弟的惡習，待人真心寬厚。也因此秦君棄才會待他比別人不同一些。照趙曉蘭這麼說，那青衫的人應該是與秦少商有仇吧？
    青衫……
    趙曉蘭仔細想想，道：“那人的容貌稱得上出挑，我從來沒有看見過哪家的男兒有生的這麼漂亮卻不帶一絲脂粉氣的。還有！他的頭發是自然卷曲的，大概是外邦人吧……”
    秦君棄呼吸一滯，青衫，卷發……不，哪有這麼巧的？他昨夜才想起來，今天人就送到他麵前了……
    老天沒有這麼好的心腸！
    不要心存妄想，不要！
    “啊，下令抓人之前他還對五少說過一句話。”
    “什麼話？”秦君棄的幾乎是詰問了。
    趙曉蘭有點被嚇到，怯怯地道：“他說，你不該叫少商的。”
    你不該叫少商的……
    “可是，五少的名字和他有什麼關係啊……”
    你不該叫少商的……
    “是遷怒吧……”秦君棄兀自喃喃地道，忽而一把抓住趙曉蘭的手“那，那個青衫的書生人呢？”
    趙曉蘭被抓的疼了，但是看見秦君棄的神色，不敢多言，說“大概還在客棧裏麵吧。我看見他走進天字號房裏了。”
    話音方落，秦君棄已經身形如電般消失在轉角處。
    怎麼回事啊……望著那空空的走道，想起身陷牢獄的秦少商，趙曉蘭心憂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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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題外話：這一世的包子再度擁有前生前世的記憶，恰好小顧也出現在這個客棧裏，包子知道了小顧住的房間，迫不及待的衝去找小顧鳥……嘻嘻(*^__^*)，這兩隻終於要相遇了，清清好開心啊……
    但素，包子說了一句很有理很經典的話，他說，
    老天沒有這麼好的心腸。
    5o(╯□╰)oo(╯□╰)oo(╯□╰)o
    你要相信，藕絲親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