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羈鳥絕故垣 壹(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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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走了很久,她終於聞到了水的氣味。
朝著氣味的方向走了一會兒,一潭亮如明鏡的湖便出現在了她的麵前。她興奮地跑過去,看到平靜的湖麵上映出她的臉。
她突然又覺得怕了。
她確定這裏就是降靈湖,她確定自己找到了它,那個住著天布爾的地方。但是她卻想起了,這裏是禁地,如果被別人發現了她來過這裏,父親和她乃至整個羌玉家族都會被殺頭。
她撫了撫狂跳不止的心髒,決定盡快離開這裏,雖然她還沒有見到天布爾一麵。
然而她卻在這個時候見到了他,那個男孩,那個有著酒紅色頭發的男孩。
他站在那裏,擋住了她的路。她嚇了一跳,然後看到了站在他身後的天布爾。美麗的接近透明的羽翼,殷紅色的嘴,隻是有些小,才和她差不多高。
原來是艾琳庫斯丹,她想。
兩個人僵著,都沒有說話,隻有那隻天布爾站在男孩身後打了幾聲盹。她低著頭,不敢抬頭看,右手斷裂處卻開始流血,染紅了裙邊的鵝黃色。
最後先是男孩打破了沉默,他問她:你受傷了嗎?
她依然低著頭不敢出聲,她怕他會認出她,告發她。
他見她不說話,轉過身去摸了摸天布爾的翅膀,然後說:一般的馬匹無法適應降靈林種的氣味,那會使它們的思維混亂,最後死亡。你的馬之所以會發瘋,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她的身體顫了一下,轉而抬起頭來,眼裏布滿了淚水。她也不清楚自己現在的情緒,好像隻是因為馬兒死了所以傷心,或是因為臂膀的疼痛所以哭泣,亦或是終於找到了可以依托的人所以充滿了對神靈的感激。她說不清。
男孩見她哭了,突然有些亂了手腳。知道天布爾又打了聲盹,他才似乎想起了什麼似的從腰間取下一個小葫蘆瓶,然後遞給她。他說:把這個塗在傷口上,可以緩解疼痛。
麵對他這樣的舉動,她遲疑了一下,但最終還是用左手接了過來。他打開葫蘆瓶蓋,一股淡淡的腥味湧了出來,她立刻捂住了鼻子,然後質疑地看著他。
他見她懷疑,也沒生氣,隻是說:那是苜蓿草和天布爾的血配製成的,可以止血止疼。
用天布爾的血?!
她說了他所聽到的她的第一句話。
她是那般地喜歡天布爾,而他又怎能用天布爾的血來做藥!
他見她吃驚,於是向她解釋:天布爾從兩歲起,以後每年春天都會嘔一次血,這是它們正常的生理反應。
她聽了,放心地點了點頭,然後將藥倒出一點,塗在手上一塊破皮處。這是父親告訴她的,任何藥物使用之前都必須用手部較粗糙的皮膚試其藥性和毒性。然而藥汁敷在傷口上,涼涼的,竟立刻沒了刺痛的感覺。她又立即降它塗在了右臂的傷口上,疼痛也立刻隨著冰涼的觸感消失不見,就連血也停止了向外流出。
多麼神奇的效果啊,世界上也僅有天布爾可以做到。
塗完藥,她又抬頭看他,眼裏清澈如鏡胡。她問他:你一定是艾琳庫斯丹吧?艾琳庫斯丹,那是在她眼中多麼美好的職業。然而他卻回答她說:不,我不是艾琳庫斯丹。
她訝然:不是?這裏不是僅有艾琳庫斯丹才可以進入的嗎,而且你對天布爾那麼熟悉,怎麼會不是?
而這一次他用沉默回應了她。
她見他不說話,也不勉強,將葫蘆瓶塞還給他,說了聲謝謝,然後背著手走到降靈湖旁,坐了下來。她從小就很懂事,知道別人不願意說的話,一定是秘密,或是痛苦的回憶,所以她絕不勉強他說,盡管她真的很好奇。
她捧了一抔湖水,打了個戰。它竟然和天布爾的血一樣涼,又涼,又教人觸著舒服。於是她心情好了,便自顧自地說:我的名字叫羌玉鞠瑛,我的父親是噶爾那什的大將軍羌玉扶風。然後她轉過頭去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男孩搖了搖頭,回答她:我沒有名字。
她瞪了瞪眼睛,又說:沒有名字?那就起一個名字吧。你的頭發是紅色的,“紅色”在噶爾那什語中念薩魯尼,我就叫你薩魯吧。她的樣子看起來很是開心,男孩愣了愣,卻沒有拒絕。
薩魯,其實也不壞。
兩個人就這樣坐在降靈湖旁聊了起來。她給他講噶爾那什的故事,給他唱噶爾那什的民歌;他給她講降靈林裏的瑰怪奇麗,給她講天布爾的故事和習性。她發誓她以前從未如此快樂過,以至於時間流逝的太快,轉眼間日落烏啼,夕陽映在湖麵上,將湖水抹成了一片流離的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