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室中，小二撚著耳畔的一綹發，繞著繞著，撐著頭盯著眼前的裙子。
    藕紅色的麵料上用銀線鏽著蔓虅，絲絲纏繞，天青色的絲線勾勒出青虅的嫰芽，圓潤光潔的珍珠和閃石點綴其間，閃閃生光，整條裙子如裁雲細水，彷如天衣。
    〝小姐，王爺特意意命人給小姐你裁了這衣裙的，請小姐給奴婢替你穿上吧。〞婢子見小二沒有穿衣的意思，便在旁催促。
    小二轉過臉來，見那婢子體態嬌柔，膚如皓雪，便禁不住說一句：〝我覺得，它比較合你。〞
    婢子一聽，頭上便冒出一黑線。
    〝怎了，不喜歡件衣裙嗎？〞
    婢子見蕭奕到臨，便福了福身，蕭奕朝婢采擺手，婢子便身退下。
    小二也哪裏還有心思搭理他，連理都沒理她，繼續伏在桌上，擺擺手示意。
    〝這可是我精心為你以設的衣裙，你怎連穿也不穿了？〞蕭奕聽仆人說衣已經裁好，便意來看小二試穿。
    小二神色冷淡，側瞥了蕭奕一眼，嘟嘴道：〝連你也比我更適合這裙。〞
    蕭奕笑，靠近去輕聲安慰小二：〝你要先試一試，才知這衣是否合你的。〞
    小二漫不經心道：〝我怎覺得，你是為了諷刺我，才命人造這裙的。〞
    〝為什麼這麼說？〞蕭奕大惑不解。
    小二舉起手指，納納地道：〝第一，我根本不想以女兒之身生活，第二，這衣裙根合是造給一等一的佳人穿的，就憑我這等姿色，一穿，豈不是折煞這衣裙。〞
    〝信我吧。我說合適的，便一定合適。〞蕭奕說畢，便牽著小二的手試衣去。
    然後，蕭奕給小二挽髻，一頭秀發如水波般不住顫動，他拂開她臉頰上的發絲，給她輕輕扭了一把長發，一掠一攏，拿著紅珊瑚簪子夾給她穩住，待那發髻一綰好，他便撥開她那綹綹覆額的發，小二整個人也亮麗成熟起來。
    蕭奕親自精心替小二上妝，眼簾一抺上金紅色，便如金陽抺眼，使小二整個人也亮麗起來。
    〝你這麼懂得化妝，你是不是老替女人化妝的？〞小二見蕭奕化妝的技巧純熟，不禁狐疑。
    蕭奕一聽，便揚眉笑著：〝你在吃醋嗎？〞
    〝誰吃你醋？﹗〞小二啐了一口，可又見蕭奕臉容俏麗，宛如好女的，便問：〝你難道老是替自己化妝？〞
    〝……〞這一回，蕭奕無語。
    〝別問這些無謂的了，你坐端正點，我要給你畫眉了。〞蕭奕按住小二的肩頭，抬著她的下巴，要替她畫上兩道柳葉眉。
    小二的眉毛本是濃黑的，蕭奕便要她忍住痛，拔了她好幾眉毛，再為她描上眉形。蕭奕憋著氣，如在字帖上順著筆劃摹寫小楷，小心奕奕的下筆。
    小二眼睛對著蕭奕的鼻梁，覺得他鼻筆挺微翹，俏麗非常，便伸手摸了摸他鼻尖。
    蕭奕的呼氣噴在小二的手心中，癢癢的，小二咯咯直笑，可她這一笑，蕭奕眉筆便要偏了，便連忙捏緊她的下巴，不許她退後。
    蕭奕垂眸俯視著小二，自己的身影籠罩了她整個身子。小二的眼睛閃出金啡色的光芒，剎那間，他從她的瞳孔中瞧見了自己的倒影，她睫毛一揚，便如一扇銀杏葉在午陽中飄忽。
    蕭奕指尖刮過小二的眼簾，逐根逐根睫毛也輕拂過，小二的眼皮一癢，便問道：〝成了嗎？〞
    〝成了。〞
    在全身的銅鏡前，小二驚訝得說話來。
    衣裙是蕭奕替小二量身而造的，剪裁簡單大方，小二的身材本就矮小，他便把衣裾拉長，把腰身收高，顯得小二亭亭玉立的，而小二勝在腰身瘦小，那銀帶束腰便更顯得小二腰細得不盈一握，更顯得身姿宛曼，體態風流。
    他靠著她的身後，細語綿綿的說：〝妳的背部曲線好看，我覺得妳的背部，比正麵更佳。〞
    小二不可思議的盯著他，不知這算是調戲？還是算是調侃？
    午陽正蒒灑到房間的角落，碎金子般的鋪滿其中，小二琥珀色的肌膚彷佛是溶了的金液所濡染的，千嬌百媚的，柔在骨子裏。小二擺一擺衣袖，便如行雲流水般，衣裙根本是上天為她量身而造的。
    〝很好……〞小二吞了吞口水，她不敢相信鏡中人真的是自己。
    〝你本就生得漂亮，隻是久缺了打扮，正所謂三分人材，七分妝裝，今天，你遇到識才的我，你算是走運了。〞蕭奕見小二瞪著銅鏡目定口呆，不禁有點洋洋得意。
    蕭奕瞇眼打量著，覺得小二的膚色澤亮如塊糖，香噴噴的，像小時候，母親給自己扳著著子撬起的麥芽糖，一咬，糖漿便會黏稠的糊著嘴巴，甜味在喉頭蔓延，油蜜了唇瓣。
    〝對對對，是你化腐朽為奇。〞小二雖然口中不認，可心裏有點得意。
    〝女孩子還是愛俏的。〞蕭奕知小二口是心非，含笑道。
    〝誰說我愛當女孩子的？〞小二紅了臉，她可不想自己顯得這麼沒骨氣。
    〝那……這東西是不用給你了……〞蕭奕從懷中揣出一物，小二看不清，便撲上去瞧瞧。
    蕭奕的手上懸著一條精美的銀製吊墜，他輕輕一晃，那孔雀藍寶石便會化為墨綠，一片碧柔柔。
    〝這……〞小二難得見到如此珍貴的寶石，便是愣住了。
    〝你不是不稀罕女孩子玩意嗎？〞蕭奕瞇著眼，笑睇著小二。
    小二轉過身去，背著蕭奕說：〝我是一點意也不稀罕啊﹗〞
    突然，小二胸口前一陣冰涼的。
    〝可這條項鏈可稀罕有一個主人。〞
    琥珀色的肌膚，襯上銀托雕鏤著的水滴型琉璃，那個孔雀藍的吊墜，頭上那琉璃燈驟然一閃，無數光波正粼粼的映在她的肩胛上，那吊墜隨之一晃，頃刻間，竟比廣廳中那琉璃折光更為閃爍亮眼。
    〝妳喜歡這條銀製吊墜嗎？〞片刻間，蕭奕便將小二擁進了自己的懷內，二人的身軀已是密不可分了，小二感到背部中一陣燙熱。
    蕭奕摟著小二的腰際，一同打量著那吊墜，透過那牆壁上的銅鏡，蕭奕見到小二圓圓腦袋一晃一晃，瞇眼笑著，笑得真率坦誠，那隻微露的酒渦更使她顯得孩子氣。
    蕭奕咧嘴笑道：〝我就知你喜歡。〞
    〝我也不介意承認，我很貪錢。〞小二一雙眼眸眼波欲流，笑得真誠、坦率：〝我可以把這鏈子拿去換銀子嗎？〞
    〝……〞
    〝不能嗎？〞
    〝九殿下。〞
    蕭奕聽到身人有人喚著，便轉頭看去，隻見謝子玉真在房檻外候著。
    〝小二，你今天晚上候我回來才用飯。明白嗎〞蕭奕朝小二吩咐了一句，便轉身走了。
    小二張聲問道：〝那我可以賣了它嗎？〞
    蕭奕背著她，回應說：〝你賣了它，我便當你賣身給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