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薄雲密層融融化為絲雨，斜沁入窗內，茶樓設了個隱密的包廂，案上正煮著熱水，謝子玉朝碗中投了茶葉，再從中摻茶。
    蒸騰的水氣把褐色桌麵變得濕潤，謝子玉撥弄著爐上煎著的茶水，骨一派從容的坐下，謝子玉有點恍惚的看著他，隻覺蒸霧中的他如幻似真。
    謝子玉將茶船穩托碗底，把茶碗遞到骨麵前：〝趁熱喝吧。〞
    他不知道骨剛才有沒有聽到什麼，但是，就父親的病，骨應已洞悉一切。
    良久，謝子玉終於開口：〝個中原理，你是清楚的吧？〞
    〝清楚。〞骨望著生煙的爐火，〝吱〞的一聲，柴枝折斷了。
    骨微呷了一口熱茶，那茶水滾燙，可下喉後甘甜清涼，該是名茶竹葉青。
    〝你清楚，但不明白。〞謝子玉低頭輕磨挲著杯沿，一圈又一圈。
    飄搖晃動的燭火映在骨的臉上，說道：〝我沒必要明白。〞
    謝子玉笑望著骨，見到骨一臉傲然的，便啞著聲說：〝你是一個浪人，你確實是沒需要明白，也沒可能明白。〞
    謝子玉斜著身子，望著簾外的雨霧，淡淡然的：〝當你給一個人禁錮了二十年，你怎可能放棄爭取自由的機會。〞
    二十年了，就被人當成是金絲雀養在金籠中，永遠被人左右，任人魚肉。
    竹葉青的香氣隨著謝子玉的話語飄來，骨斂住有些浮動的心緒，沉聲說：〝我隻想知道你這巫蠱是怎下的，還有，是從哪裏取來的？〞
    〝你不是清楚了嗎？你應該認識這蠱，才可以把解開。〞謝子玉輕笑了一聲，可眼神透著憂鬱和惆悵。
    〝你下的是生蛇蠱，蠱在進入體內能成形為蛇，吞吃肝髒脾髒，皮肉因蛇毒起膿成瘡。〞就是他當日見到屋頂上那股青氣，他便知道是巫蠱作崇。
    〝此蠱在楚地苗流傳已久，可你怎麼得知這蠱的？〞
    他不難查出蠱的來曆，可他要知道謝子玉這川人，怎懂得運用巫蠱之術
    側身的瞟著外頭的花木，淡蘭疏竹，外頭愁雨紛紛，謝子玉精神倦怠，言語懶懶的，沒有再說半句，他隻是以指尖沾了些茶水，在桌上描了數個字。
    骨低頭看去，片刻間，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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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子玉隻身回到謝府中，他踱步到西廊，黑沉沉的院子甚少燈火，他抬頭望去，便見繁星如鹽細撒，明晃晃的綴滿天際，數顆寒星懸在天陲，偶然一下一下的閃出藍光，像最隱晦的秘芒。
    謝子玉揮退院中的下人，便回到房裏，他點起桌上的瑠璃燈，暗黃的燈盞照亮了室中一隅。
    謝子玉走到屏風後，正想褪去外衣時，忽然，便覺腰際一緊。
    謝子玉覺得慌亂，一擺動便扭了一下腰肢，霎時間，便感到一股炙熱正蒸熨著背脊，他僵直了身子，不敢移動絲毫。
    謝子玉強自鎮定，想掰開腰際的大掌，可還是撇不開。
    突然，那人扳過他來麵對自己
    〝玉書。〞
    謝鴻博的目光灼熱如火焰，熠熠生輝。
    謝子玉竭力否認：〝我不是玉書，我是謝子玉﹗〞
    〝你是，你一直也是……〞謝鴻博埋頭到他頸上，呼吸變得急促。
    〝我不是﹗〞
    〝你是﹗〞謝鴻博按倒謝子玉，子玉的手揮瑠璃燈，火苗從燈中掉下，可瞬間便熄滅掉。
    日漸亮未亮，厚霧籠罩著天陲，青煙飄動。窗外映來清冷的光暈，謝子玉坐在地上，一把長發拂在左肩上，暗光投在他的裸背上，白晢的背滿是紅痕。
    站在銅鏡前，他目光如膠，端詳著自己的五官。
    他取來剪刀，直往臉上劃去，可此時，背後傳來輕微的呼嚕聲。
    他頓了手，轉過身來，瞧瞧床上熟睡的人，看他睡得如此的心安，便丟下剪刀。
    他望著銅鏡，套回內衣，朝鏡中的自己，偏頭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