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穀 第十七章 廢園春深寂無主 畫樓朱殘亂棲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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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凝停下手來,若有所思的看著冷月,“我聽莊裏的琴師和學堂裏的先生們彈過這支曲子,幾個哥哥弟弟們也都會,星兒尤其彈得好,都彈得華美纏綿,今日聽小弟彈卻是獨具一格,才知道這支曲子還可以彈得清麗深婉、空靈悠遠,卻更動人心神!”
柳扶風與白荷拍手笑道,“凝姐姐真評得精辟!”
冷月漲紅了臉笑道,“我知道幾位姐姐都精通琴棋書畫,卻在這兒哄我。”
白荷輕輕在他額頭上點了一指,笑道,“誰哄你呢?說的好像我們欺負你似的。”說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柳扶風搖頭笑道,“誰舍得欺負他呀?這麼水晶似的一個小人兒。”說著把削好的鳳梨遞到他手上。
忽聽遠遠的有人笑道,“好啊,你們都躲著我們吃好東西呢!”
大家抬頭看去,冷劍與蘇嘯宇跑在前麵,後麵是冷白兄弟和柳淩風,幾人說笑著大步跨過荷池來。
幾人笑著起身招呼,冷劍與柳淩風等不及侍女端水過來,直接在荷池裏洗了手擠上桌子就動起手來。
冷澈看著兩人直搖頭,“中午也沒見你們少吃,急得跟餓牢裏放出來似的。”
冷月笑道,“我們這兒才是好的,都放了蜜糖的。”
一句話沒說完,蘇嘯宇手疾眼快,已塞了塊玫瑰糕堵上了他的嘴,大家都笑起來。
冷劍搶起一串紫水晶一口咬下幾顆,邊吃邊笑道,“你知道什麼,在這裏吃才有勁兒。”
冷白拿起最後一塊梅花糕笑道,“那是,搶著吃當然有勁兒了。”
冷凝看看空蕩蕩的桌子,又看看眾人,笑道,“沒了,真不知道學堂裏給你們吃的是什麼,平日裏不待見的東西這會兒倒都成了好的了。”
大家都笑著淨了手,冷劍走到冷月身後抱住他問,“月兒弟弟,你今兒在哪吃晚飯?”
冷月抬頭看了看冷澈,“去三舅媽那裏吃呢。”
冷劍立刻拉起他來叫道,“走囉!搶位子去囉!”
蘇嘯宇和柳淩風急忙跟過去,幾個人又拉又抱瘋鬧著往蝶園外走,大家又是搖頭又是好笑,也起身跟在後麵穿過園子。
大家在碧園吃過晚飯,又是鬧到深夜冷瀾催了幾次才散。
冷澈從沉思園過來,遠遠的看了看蝶樓的陽台,見上麵沒有冷月的影子,於是徑直轉過蝶樓,果然在銀杏林裏看到了冷月。他不由得站住了腳,悄無聲息的立在那裏,凝望著那個優美如畫的側影。
冷月坐在一塊青石上,頭仰靠在粗大的樹幹上,微微合著眼睛,地上落葉陳積未消,泛著淡淡的金屬色,雪白的衣袍垂委在亂葉上,纖瘦秀美的雙手上,漫不經心的把玩著一片完整的金黃色的銀杏葉,淡淡的夕陽穿過林木,給這幅畫染上了一層誘人的暖色。
聽見落葉破碎的聲音,冷月回過頭來,立刻笑了,“哥,你回來了。”一邊站起身來。
冷澈快步走過去,攜起他的手,一邊往回走,一邊笑道,“走吧,二伯來叫了我們過去吃飯呢。”
“嗯。”冷月由他牽著,微笑著並肩走出林子。
走近蝶樓,冷澈回頭笑道,“你等一下,我上去給你拿件衣服。”
冷月笑笑站住腳,仰頭看他三步兩步跑上樓梯。
冷澈徑直從二樓陽台上飄然落下來,一抖手上的白緞繡花披風給冷月披在身上,“走吧。”
二人攜手並肩穿過園子,走上荷池上的曲橋。
冷澈垂頭看了一眼水中身側皎潔如雲的人影,忽然停下腳叫了一聲,“小弟……”然後又遲疑著停住了。
冷月側頭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怎麼了?哥。”
冷澈轉身看著冷月,沉默不語。
冷月微笑著看著他,靜靜的等著。
冷澈伸手把他臉邊的幾絲散發理到耳後,柔聲說,“小弟,以後別一個人去那片銀杏林了好不好?”
冷月不解的望著他,“為什麼?”
冷澈忽然放開他背過身去,喃喃的說,“哥看你一個人……坐在那裏,雪白的衣衫,金黃的落葉,那麼安靜,那麼美……就像一幅不真實的畫……哥心裏……就忍不住難過……心疼……”
冷月怔了一會兒,拉過冷澈的手走到他麵前,“哥,你別難過,我以後不去了。”
冷澈握緊他的手,“不,你喜歡去等哥回來陪你去!”
“嗯。”冷月順從的點點頭。
二人走到錦園,已等在門口的冷悠快步迎上來笑道,“等著你們倆呢,快點。”一手攜了冷月穿過院子向側廳走去。
冷雲獨自端坐在側廳裏喝茶,看見他們進來回頭吩咐管家,“叫夫人擺飯吧。”
冷月坐在冷雲身邊,看看隻有冷悠、冷素兄弟,“二舅媽,二嫂和白姐姐不一起吃嗎?”他知道冷星一向都是在沉思園的。
金夫人給他夾了一箸菜,“她們照看著緒兒,不過來了。”
吃完飯大家又坐了一會兒,冷澈攜著冷月告辭出來,金夫人吩咐冷悠把他倆送出錦園,在門口冷雲又叫住他們,把冷月上次在書房看見的那把劍拿出來,遞給冷月。
“二舅舅,”冷月詫異的看著冷雲,“我不用劍,你留著吧。”
“拿去玩吧,又不是什麼稀罕的東西。”冷雲不由分說的塞在他手裏,轉身走了。
冷澈開心的接過來,抽出一寸劍鋒,立刻寒氣逼人,不由得驚喜的讚道,“好劍!”然後收回劍鋒對冷月說,“這把秋魂劍在二伯書房裏掛了幾十年了,聽說是二伯第一次出莊帶回來的。”
冷月微笑著搖搖頭,“我沒學過劍,又用不上。”
冷澈一手提劍,一手攬著冷月笑道,“這個你不用擔心,二伯送你劍,日後肯定會教你劍法的,二伯的劍法那可是爐火純青啊!”
在沉思園吃過早點,冷澈與冷星、柳淩風、蘇嘯宇幾人上學去了,冷月陪冷玉在園子裏走了一轉,然後同柳扶風、白荷到冷凝的聽雪閣下了會兒棋,又幫她們描了會兒花樣子,看太陽漸漸的高了,才出了沉思園,在莊裏隨意走了一段路,回頭看前幾天冷玉專門拔給他的侍女風荷還跟著,於是笑著叫過她來叮嚀了幾句,然後獨自往莊外走去。
上午的陽光充足明媚,周圍都是青草花香,遠山疊翠,近樹吐綠,四周空無人跡。冷月沿著澄澈淺碧的藍溪走了一截,直覺得心醉神癡,他在溪水邊找了個斜坡,雙手枕著頭躺下來,曬著暖融融的太陽,懶洋洋的眯起了眼睛,悠然的欣賞著溪水對麵挺秀俊拔的玉峰,峽穀之間薄霧如暈,峰頂碧天如洗,一朵蓮花般的白雲緩緩的飄過峰頭。
這些年來,他的行跡遍布大江南北,幾乎踏遍了大半個華夏國的山水河川,看過的奇風異景和曆史陳跡何止萬千。然而真正能與眼前的藍溪相比的,他卻覺得隻有沉月峰的眠月湖和雁蕩峰的淺水溪,還有江南苑的鬱春江。看著眼前秀美的風景,他心裏卻靜靜的想著眠月湖的風光,不知不覺的,眼裏的風景慢慢的與心裏的風景交疊重合了,他漸漸的神思恍惚起來,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半醒半夢之中他感到似乎有什麼在撫弄著他的臉頰,溫暖而又溫柔。他緩緩的睜開眼睛,冷傲俊美的臉映入他的眼簾,那雙漂亮的眼睛裏充滿了關切,他茫然的望著那雙眼睛,神思慵倦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