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行 第八章 聞聲憶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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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清宵站在江南苑的大門外,默默不語的看著苑內鬱鬱的樹色,聽著苑內婉轉清脆的鳥鳴,心中充滿了悲愴鬱憤。不知道為了什麼,他心裏忽然之間對這江南苑的主人、甚至他的義弟,都產生了一種說不清的仇恨與厭惡,所有種種關於江南苑的傳說,在他的心中再也激不起半點欽佩與羨慕。
清宵麵無表情的,最後看了一眼江南苑那緊閉的朱紅大門,然後毫無留戀的,轉身大步而去……
秋意漸濃,落木漸下,西風漸緊,雁陣南飛。
清宵從小鎮上出來,迎著斜陽,獨自走在落葉漸積的山徑上。他身上依舊穿著那襲素衣,隻是下擺打了幾個補丁,肩上背著一個裝著幾塊磨刀石的竹簍。
自從葬了玉簫生離開杭州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吹過簫了,也不再靠吹簫換錢,而是用他從磨刀老人那裏學來的手藝勉強維持生計。
不知道有多少次了,每次他忍不住把簫拿出來,最後終究隻是撫摸了一會兒,還是忍住了沒有吹。自此他才真正體會到了一個熱愛樂音的人,守著自己心愛的樂器卻不能去碰,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
殘陽未盡,卻落下雨來。
清宵站在無人的山坡上,呆呆的凝視著山下一江流水,看著江水消失在迷茫的秋雨中,手中撫弄著的那管百鳴簫,不知不覺的湊近了唇邊。
忽然,一聲黯然的長歎在身後響起來。
清宵一驚,急忙回過頭來,才發現不知何時,他身後的樹下竟然站了一個人。
那人虎目濃眉,三十上下年紀,一身青色勁裝,腰懸長劍,極為英武,正目不轉睛的盯著他。
清宵急忙拱手道,“對不起,在下一時胡弄簫管,驚擾了閣下,還請包涵勿怪!”
那人微微一笑,搖搖頭走過來,“不,如此簫藝,怎說胡弄?隻是,聽到小兄弟的簫,卻使在下想起一個人來!”
清宵愣了一下,不禁冷笑道,“花莊主的義弟?”
那人大吃一驚,雙手一把抓住清宵,“你見過冷公子!在哪?”
“冷公子?”清宵一驚,忍著手腕上的巨痛,冷冷的盯著他,“沒有!”
那人頓時鬆開了手,後退一步,失望的歎了口氣。怔了半晌,忽然又抬起頭來盯著清宵,“你既沒見過他,你怎麼知道我想起的人是他?”
清宵不無羞憤的一笑,“聽到我的簫聲想起的人,除了他還有誰!”
那人愕然的看著他,“你和他有仇?”
清宵一愣,“沒有!”
那人奇怪的問,“既然你和他沒仇,那你為什麼如此的恨他呢?”
清宵頓時漲紅了臉,“誰恨他了!”是啊,他憑什麼恨他呢?他連見都沒有見過他,就因為聽人說他的簫比他吹得好麼?
那人不由得笑了,拱拱手,“小兄弟,你看,這雨漸漸下得大了,咱們且先找個地方避一避可好?”
清宵這才發現身上的衣服漸漸的濕了,他這身衣服可禁不起雨淋了,急忙點了點頭,轉身向他剛才找到的那所破廟走去,那人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麵。
兩人趕到破廟裏,衣服已經濕了,清宵急忙把剛才收集的一些準備過夜的幹草枯枝抱到背風的牆角,那人幫著打上火,架上些枯枝燃起來。
各人脫下濕衣服坐在火邊烤起來,待到衣服烤幹,外麵的天色已經完全黑透了。
那人穿上衣服,從行囊裏拿出一包幹糧和一包牛肉幹,打開來放在地上,又拿出一個酒壺,揭開蓋子遞給清宵,“你喝酒嗎?”
清宵看那人豪爽,也不客氣,接過去就喝了一大口,不禁脫口讚道,“好酒!”
那人一笑,撕了一塊牛肉丟進口裏,接過酒壺喝了一大口又遞給他。
清宵也不說話,與他一人一口邊吃邊喝起來。
那人掃了一眼清宵的左手,不經意的問道,“你見過荊山玉吹雪公子了?他好麼?”
清宵一愣,看了一眼手上的胭脂玉指環,好奇的問道,“你也認識玉公子?”
那人微微一笑,“多年前,在江南見過。”
清宵不禁抬起頭來看著他,“是在花莊主的江南苑吧?”
那人聽他語似譏諷,微微愣了一下,笑道,“不錯,在花莊主的江南苑,我認識了很多朋友。”
“包括那個冷公子?”清宵不由自主的又釘了一句,見他神情一黯,不禁有些緊張,“你生氣了?”
那人搖搖頭,拿過酒壺仰頭一氣喝了半壺,放下來長歎了一聲,“他不是我的朋友!”
“不是你的朋友?”清宵將信將疑的看著他,愕然的問道,“那你剛才幹嘛護著他?”
那人目不轉睛的看著清宵,怔怔的說,“就算他不是你的朋友,你也會護著他的,隻要你見到他。”
清宵不屑的冷笑道,“我才不會呢!就算全天下人都護著他,我也不會!”
那人淡淡的一笑,徑直喝酒,不再理他。
見那人好一陣子不說話,清宵又不覺有些悵然若失。這段日子,他是太寂寞了,以前在杭州的時候他還不覺得,因為有老人相伴,雖然老人也很少說話,可是他心裏卻很踏實,因為在感情上他已不知不覺的把老人當成了親人,可是老人過世之後,他雖然每日給人磨刀也與人打交道,但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卻從來沒有人陪他說過話。
清宵不禁沒話找話的說,“我叫清宵。”
那人抬起頭來,看著他微笑道,“我知道你是銷魂公子。”
清宵吃了一驚,“你怎麼知道是我?”
那人垂頭一笑,“如今天下,除了你銷魂公子,還有誰能吹好這下半曲《花蕊正春風》?”
清宵默然半晌,忽然輕輕的說,“給我說說,他們倆的事好嗎?”
那人看著他認真的神情,沉默了一下,問道,“你知道,千金結義的故事嗎?”
清宵點點頭,“我聽說過,說的是十七年前,花莊主在中原慷慨義救百姓、與一少年義結金蘭的事。”
那人怔怔的望著麵前跳躍不定的火焰,“那個少年,就是冷公子,花莊主唯一的一次,與人義結金蘭,冷公子是他唯一的義弟。”
清宵不禁好奇的問道,“花莊主,很疼愛他嗎?”
那人愣了一下,抬頭怔怔的看著清宵,答非所問的說,“花莊主有很多的朋友,很多好朋友,但是,他隻有一個義弟。”
清宵安靜的看著亮麗的火焰,喃喃的說,“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呢?花莊主的義弟……”
那人癡癡的看著跳躍不定的火苗,“隻要你見到他,你就能認出來,這世上……沒有第二個像他那樣的人!”
清宵愣愣的望著他,這樣的話,在杭州秦雲也說過,他不由自主的問,“那我,怎樣才能見到他呢?”
那人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十七年前,我在江南苑見過他之後,我就再沒有見過他了。”
清宵頓時心涼了,失望的說,“如此看來,要想見到冷公子,還是得先去江南苑了?”
那人黯然的說,“隻怕也沒用,花莊主已閉門謝客好多年了,你去也未必能見到他。”
清宵自嘲的大笑道,“我本來就是從杭州出來的,我在江南苑的大門前,吹了半年的簫!”
那人大吃一驚,愕然的瞪著他,半晌,遲疑不決的說,“也許,你可以,去找江上寒大哥試試,他就在秦淮。”
清宵好奇的問道,“江上寒是誰?花莊主肯定會見他嗎?”
那人緩緩的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他是花莊主最好的朋友,與冷公子關係也不錯,也許他能見到吧?”
清宵急忙問道,“可是,我與江上寒公子素不相識,他怎麼會見我呢?”
那人微微一笑,“他會見你的,你隻要讓人把這枚指環拿給他看。”
清宵驚喜的叫道,“他是玉公子的朋友?”
“不錯,”那人點點頭,“除了花莊主,江大哥最好的朋友,就是玉吹雪公子和蘇伯玉公子了。”
“那你呢?你又是誰?”清宵好奇的打量著他,“據我所知,能進得了花莊主的江南苑的,可絕不是一般的無名之輩!”
那人淡淡的一笑,“在下東方雲。”
清宵吃驚的瞪著他,“義薄雲天東方雲?原來你是東方雲大俠!”因為浪跡天下,常在茶館酒樓賣藝,所以他對江湖中的人事都有些耳聞。
東方雲自嘲的一笑,“什麼大俠?別人這麼叫罷了!”沉吟了片刻,又接著說道,“這樣吧,我就送你去秦淮,反正我也很久沒見江大哥了!”
“太好了!”清宵驚喜的站起來,看著東方雲笑著,“東方大俠!謝謝你!有你陪我去我太高興了!”
東方雲看著他興奮的臉,笑道,“你若高興,就叫我一聲大哥吧,別大俠大俠的叫,聽著怪別扭的。”
“好!”清宵興奮的應道,“東方大哥。”
東方雲點點頭,含笑問道,“你會騎馬麼?”
流宵笑道,“會!在京裏晏百歡公子教過我。”
東方雲笑道,“那就好,明天咱們先去買兩匹馬,這兒離秦淮也不是太遠,騎馬比坐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