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雲出岫 第三十五章 千雪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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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城的近郊,有一處靜謐的宅院,門梁上的牌匾刻著三個秀峻挺拔的字——千雪閣。院內大概種了一些梨樹,一棵長在院牆邊的樹已經將一稍枝椏伸出了院外,上麵綻著點點的雪白,令人悅目。
這裏,便是出雲國師蘇綰月的處所。
昭王奚漠風在這裏靜心養性轉眼已過去了大半月的光景,這期間,蘇綰月給他送來了許多書冊,他一開始根本讀不進去,那時是因為心中的委屈和不公,而現在,他又再覺得心緒起伏,但卻是為了那個近在眼前的女子。
蘇綰月回到千雪閣便不再戴著那半麵紗,露出了她清秀美麗的容顏,奚漠風每看她一眼都會覺得心中的某個地方在顫動。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如一淙清水靜靜流淌,生生不息。
“這花是什麼品種?本王怎麼從未見過。”他笑吟吟地走到正在侍弄花草的蘇綰月身邊,凝視著這不知名種的花,凝視著她。
蘇綰月抬起眉眼,眸中依然是極為寧靜淡雅的色彩,就好像奚漠風對她來說不是主位,而僅僅是個普通人。
“見過殿下,”她說著,然後瞥了一眼他空空如也的手,“上次臣送來的十誡書,殿下讀完了?”
他哪裏有心思看得完?可是怕她反感,於是嘴上逞強著點點頭,“讀的差不多了。難道我不能出來透透氣?”
蘇綰月不置可否,隻是禮節性地淡淡一笑,“透透氣自然是應該的,不過殿下來了千雪閣也有大半個月了,至今也沒有拿出什麼可以說服陛下解除禁令的習作出來,如此下去,殿下隻怕連這裏也不能多待了。”
她分明就是在警告他要老老實實地聽自己的話,奚漠風並非蠢鈍之人,自然是聽得出來的。可卻不知為何,她說出這樣挑釁自己的話,他竟一點也不覺得生氣,反而深感如春風拂麵,沁人心脾。
——這便是幾日前,他在園子裏和蘇綰月的對話。
於是這幾日,奚漠風拿起了自己並不喜歡的文房四寶,在房裏抄寫著那些他讀過的文章。
甚至常常廢寢忘食。
他如此積極,固然有蘇綰月所說的他心中尚有雄心壯誌不能埋沒於鄉間的因素,但此刻在心中更重要的,是一個男子想在他欣賞的女子麵前表現自己的心緒。
一種幼稚但卻單純的心緒。
所以當奚漠風拿著這一疊字去找蘇綰月的時候,他幾乎覺得自已一定會被稱讚了。
然而,當時正在書齋裏看書的蘇綰月隻是很平靜地看了看他走進來一把擺在桌上的那些墨寶。
“殿下辛苦了。”她如是簡單地說道。
“就這些?”他當即便皺著眉問了一句,於心高氣傲的奚漠風來說,這樣的結果實在是無法讓他滿意。
蘇綰月抬眼看著他,淡然的笑意中似是透著不解。“殿下還有什麼事麼?”
他是火一般的烈性,而她卻如水一樣淡泊。
麵對這樣的蘇綰月,奚漠風除了氣結,便再也無計可施。他滿心的失望和怒氣無處發泄,隻好像個因為得不到稱讚所以負氣的孩子一樣拂袖而去,也像個孩子一樣找到了出氣筒。
一株無辜的梨樹苗。
他一腳狠狠地將它的根莖幾乎從土中抽離出來。
蘇綰月聽到動靜,起身走到門前看見了一臉戾氣的奚漠風和那株幾乎半倒在地上的倒黴的樹苗。
奚歸涯似乎這一刻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衝動之舉,心裏大概也在想這玩意兒太不經事。可是蘇綰月那微微蹙起的秀眉,讓他瞬間便冷卻下來。
她沒有多說什麼,隻是旋過身又再走了進去,吩咐侍女從裏麵關上了門。
他愣了許久,對一旁諾諾的隨侍也無心搭理,隻是側過臉看著那株歪倒在地上的樹苗,若有所思。
天色擦黑的時候,蘇綰月聽見園子裏有些動靜,似乎是誰在鏟什麼東西。
侍女揚起窗戶看了一眼,回頭說道,“大人,是昭王殿下。”
她微怔,起身走到了門口。
侍女打開門的刹那,蘇綰月看見奚漠風正蹲在那塊樹坑前搗鼓著什麼。
他聽見門開的聲音,便立刻站了起來,兩隻袖子挽在手肘下方,手裏還拿著鐵鍬。
“殿下這是在做什麼?”她朝他走過去,地上兩道狹長的身影便越來越近。
奚漠風接過隨侍遞來的汗巾擦了擦汗,笑的憨直。
“來給國師賠禮道歉,白天的時候是本王不小心,所以找了這樹苗來給你種上,”他試探著問道,“國師,可以不惱了麼?”
蘇綰月從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想要回避的神色,於是有意轉開步子往那株樹苗走了兩步,淡笑道,“殿下言重了,如斯碎物,實在不必讓殿下費心。”
他心忖這一定又是她刻意所作的違心之言,有了經驗,於是他此時便能泰然地對答如流,“這好好的梨樹怎麼會是碎物呢?萬物皆有靈性,對它,是本王冒犯了。”
蘇綰月看了看他,沒有立刻說什麼,臉上的表情也看不出太多的變化。半晌,她才回道,“如此,有勞王爺費心了。”
旁人並沒有對奚漠風的行為起疑,他們以為,那不過是昭王殿下為了盡快離開這裏所以刻意討好國師的招數。
但,奚漠風知道不是,蘇綰月也從他的眼睛裏看出了他不是。
離開了繁複的環境,奚漠風反倒漸漸忠於了自己心中的所思所想,他沒有問自己是什麼,也沒有問為什麼。他隻是順著自己的心意,一味心思地討蘇綰月的歡心。
她本來可以這樣繼續若無其事地裝作不知他的心意,可是奚漠風又如何能夠忍得住如海浪般翻湧的念想?於是不經意間,他的行為出了格,讓蘇綰月明明白白地感覺到了這個王爺的心思。
那一日,他特意著人去找工匠做了一支玉簪,那玉簪的花式還是他自己設計的——他喚它梨香簪,他想要紀念那一株梨樹苗的糾葛,也覺得隻有雅致的玉石才能襯得上淡雅的她。
蘇綰月看到錦盒裏的這支簪時,言語上並沒有拒絕,還對奚漠風道了謝。這讓這個男子很是歡欣鼓舞。
然而,她卻在親手接過那支簪時,失手將它摔落在地。
玉簪應聲碎斷成了兩截。
他愣了神,而她卻好像早就做好了準備似的向他道了歉,“臣手腳粗笨,請殿下恕罪。”
奚漠風抬頭看了看她,又低頭看了看那碎物,沒有說話,隻是蹲下身子把東西撿了起來。然後,他不發一言地走開了。
蘇綰月心裏很清楚,這是她故意而為之的。目的,就是斬斷奚漠風的妄念。
她很清楚自己不是屬於紅塵中的人,從決定接任國師的那一天起,她就已經拋棄了男歡女愛的權利。
蘇綰月,沒有愛情。
也不知她臉上的傷怎麼樣了?
奚冰塵站在庭前,看著那個端著湯藥走進房間的侍女,不禁想起了雲若之。
“王爺,鸞上將和宮中的鸞儀娥來了,說來看望王妃。”管家如是稟報。
他點點頭,應著朝花廳走去。
雖然沒有見過鸞菀嫣,但奚冰塵並不驚訝鸞慕英對於自己妹妹的引見。因為結黨,從來都是結一個人背後的所有。
“沒想到鸞儀娥也來了,”奚冰塵口中客套著,“本王可並沒有驚動姮娥閣。”
鸞菀嫣笑道,“王爺是體恤臣下,但為臣的卻不敢不在意主位的事。這幾日天氣反複,染王妃的氣喘症,還是要注意飲食上的清潤,臣還特意帶來了一張閣內珍藏的食療方,給府上的廚子參看一下。”
果然是個玲瓏的女子。
奚冰塵心裏這麼想著,又驀地想到了雲若之,唇角便露出了一抹笑意。
也難怪她要輸給鸞菀嫣了,一個還不懂得掩飾內心喜怒的人,又如何能夠在後宮那些女人之中占據高位?她這次失寵,倒未必是壞事。
“有勞儀娥了。”奚冰塵依然禮節性地客氣著。
然而出乎奚冰塵所料的是,鸞菀嫣的目的似乎不單單是送一張食方,她非常積極地自我請纓說要親自負責染王妃的康複。奚冰塵一來是不想駁鸞慕英的麵子,二來是他也想看看這個女子有什麼心思,於是也就應允了。
從染王府出來,鸞慕英看了一眼滿臉春色的鸞菀嫣,笑道——
你的心思也別表現得過於明顯了。
“你說什麼?”鸞菀嫣揚起眉梢,故意問道。
“你今日要我引你來染王府,我本來也以為你是想另找靠山,”鸞慕英笑的不以為然,“原來你的心氣還挺高。可是,染王側妃不是那麼好做的。”
見兄長一語道破了自己的心思,鸞菀嫣也就不再掩飾,試圖從鸞慕英口中打探出什麼消息。
“你是說染王他不納側妃?哥哥,你與染王走得那麼近,難道還不知道他心中有什麼想法麼?”
鸞慕英輕聲一笑,“這就是你最無知的地方。聰明的臣下需要做的,不是說,而是做。你以為,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不會考慮到你麼?我的妹妹,染王殿下,可不是你以為的那種男人,要想得到他——”
他說到這裏便止住了,隻是笑著搖了搖頭,旋即走開了。
鸞菀嫣還是不明白,為什麼染王的府門就一定進不得?那位染王妃姿色平平,還是個藥罐子,自己哪裏會輸給他了?
她偏偏不信這個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