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雲出岫 第二十一章 伊人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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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蕭雪遙笑了笑,“你應當也聽說他不久前因為開罪國師,所以被陛下罰了閉門思過吧?”
雲若之點點頭,對於這個有些神秘感的國師,她實在是有些好奇也有些憧憬的。
然而蕭雪遙此刻想的卻是另一回事。
“那麼你知道,是誰把這件事告訴陛下的?”不等雲若之表示出疑惑,她就揭曉了答案,“是尚王殿下。”
雲若之不是不知道這些爭寵奪嫡的戲碼,但她不明白的是,蕭雪遙和自己說這些做什麼?未免說錯話招致禍端,她決定暫時什麼也不說。
暗自揣測間,樓上已經有了動靜。她抬起頭,看見奚冰塵起身走到了奚漠風的桌前。
“二王兄、三王兄。”奚冰塵穿著青色織金線的袍子,腰間綴著剔透的玉佩,染著蒼翠之色的光暈似乎籠盡了世間最清澈高貴的風華。
奚漠風抬起頭,俊朗冰冷的臉上透出一絲不屑。而這不屑,是他在用眼角瞄了一眼奚歸涯後產生的。
“不介意的話,不如與我和清嶺坐在一起吧。兩個人吃東西有些冷清了。”奚冰塵似乎是想緩和他們兄弟間的關係。
奚歸涯點點頭,好像他並不覺得有什麼所謂。“那就都坐到這邊來好了,我這兒茶都擺上桌了。”
其實,每張桌上的茶都已經擺好了。
這是他們兄弟間時常會出現的暗中較勁。輩分最小的奚清嶺靠在桌沿邊看著這一切,大概是覺得與自己完全無關,隻是夾起盤中的一顆花生放進嘴裏悠閑地咀嚼起來。
奚冰塵永遠是最和善的一個,他笑笑,轉過頭看了奚清嶺一眼,應道,“那也好,省得讓二位王兄挪位置了。”
然而奚漠風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拿起桌上的酒杯在手中把玩著,幽幽說道,“二王兄的身邊可是不好坐啊,我剛剛才得以解禁,可不想莫名其妙地又被父皇罰禁閉。”
“三王弟的意思是,你對國師不敬的事是我編造的了?”奚歸涯對這個和他爭鬥的最厲害的兄弟有些嗤之以鼻,“如此說來,我還沒有對父皇詳述你是如何箍住國師的脖子威脅她的呢。”
奚漠風眼波一轉,眼角便勾出了憤怒和不屑。
“要不是國師她不願把事情鬧大,在父皇麵前為你說了情,隻怕就不是閉門思過那麼簡單了。”奚歸涯的話中不無幾分幸災樂禍的味道。
“那你倒是把那個女人找來問問看到底是我威脅她,還是你尚王殿下另有所圖啊!”奚漠風衝動易怒的性子使得他不經意間再次將自己陷入了被動。但他絲毫不在意,他隻是本能地排斥奚歸涯,更排斥他口中念念叨叨的國師蘇綰月。
未成想,一旁悠悠閑閑的奚清嶺一挑眉梢,開了口。
“國師,”他提醒眾人。
三人一怔,奚漠風更是一個激靈旋身看了過去。
“的侍婢。”他笑了笑,像個孩子一樣覺得自己好像剛剛完成了一場成功的惡作劇。
奚歸涯有些失望,他是巴不得蘇綰月能夠聽見奚漠風對她的輕蔑之言的,他得罪的高位之人越多,對自己就越是有利。
而奚漠風鬆了口氣,卻不知道為什麼。
那是國師派來告訴他們出發時刻的侍婢,傳完話之後就徑自去了。奚漠風忽然覺得心情有些糟糕,他認定是因為那個讓自己倒胃口的奚歸涯,於是起身扔下一句“這頓飯吃的也太掃興了,我先走了,你們慢用吧”之後也就不顧奚冰塵的挽留快步下樓走出了驛站。
“看見了嗎?”蕭雪遙瞥了一眼雲若之,“這就是他們兄弟間的真實情況,像這樣小打小鬧的也不過是常事罷了。”
說話間,奚歸涯也從樓上走了下來,經過她們身邊的時候似乎還有意無意地掃了她們一眼。
“不過看來,染王殿下和江王殿下還是很和睦的。”雲若之入宮之後也聽聞過,皇儲之位懸空之後,爭鬥的最厲害的就是尚王和昭王,因為他們各自都有軍功,屬於那種在威望上都可以服眾的候選者。
蕭雪遙扯了扯唇角,這做作的笑容在雲若之看來有些讓人發寒。
“他們誰好誰不好,都與我們無關。”
既然和我們無關,那你和我說這麼多做什麼?雲若之心裏正暗自納悶著,她卻已經向她表明了答案。
“我們需要知道的是,皇儲之位的候選者,並不僅僅是他們三個。”她目光微轉,瞬間掃了一遍四周,“皇後娘娘的親子靜王殿下,可是係出嫡脈的。”
雲若之微怔,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麼?原來,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成了皇後想要拉攏的人。隻是,她一個小小的女官淑娥,就算是禦前刺繡讓她有了些小小的名氣,也不至於會讓皇後看中自己啊。雲若之忽然之間覺得心跳得很快,一種不安和忐忑在漸漸竄遍她的全身,她從沒有想過要介入這些朝政鬥爭中,卻沒有想到也沒有發現自己已被卷了進去。
“雲淑娥是個聰明人,多餘的話也不需要雪遙多講了。在這宮裏的女人,無論你爬的有多高,最終也是要倚仗於娘娘之下的。”蕭雪遙拿起茶杯湊到鼻前嗅了嗅,臉上的表情寫著她並不滿意這個味道,皺了皺眉又放下了。
她不過是一個三等學士,但做派卻很是高傲和矯情。雲若之想,大概這就是皇後身邊紅人的特征吧,孫玉如此,她亦如此。此時的雲若之還沒有意識到蕭雪遙所說的“爬的有多高”是什麼涵義,她隻是以為,似乎宮裏很多人都認定她的女官之路會一帆風順,青雲直上了。
這場看上去什麼都沒有多說,但其實又說了很多的談話就這樣結束了。如果說雲若之的心裏本來已就有些不安,那麼蕭雪遙離開前所發生的事則讓她感覺到了一絲恐懼。
“對了,雲淑娥,其實我一直覺得你有些麵善,”走出驛站,她忽然蹦出了這麼一句話,“你看我覺得熟悉嗎?”
雲若之怔了怔,轉過頭看去,蕭雪遙的側臉便跳入了視線。
美麗的輪廓,帶著陰鬱的寒冷。
隻是在驟然之間,那個雨夜裏幾乎要被她遺忘的事又再度浮現在眼前。雲若之有些慌亂,她不明白蕭雪遙為什麼要提醒自己她就是那個黑衣人,是為了確認,還是為了威脅?
“小女哪裏得幸能見過大人。小女樣貌普通,想是大人見過和小女長的差不多的人吧。”她決定明哲保身,守口如瓶。
蕭雪遙忽然笑了起來,“雲淑娥說的是,今天才見的人過去又怎麼會見過呢?要是認錯了豈不麻煩。”
雲若之本來不想接觸她那讓人覺得不舒服的目光,但又害怕她看出什麼,於是隻好抬起眼簾迎了上去。可是蕭雪遙卻一旋身走了,一陣涼風適時地撲麵而來讓雲若之打了個寒顫,她太過執著於追求自己的夢想而忽略了自己並不僅僅是在自己的命運中掙紮的,這座皇宮,是命運更為睿智的設計,而她隻是自以為聰明地在其中跳來跳去。看著蕭雪遙離開的背影,她忽然有一種置身於刀口之下的感覺,寒涼而凜冽。
她吸了口氣,想起雲墨池曾經對著自己的囑咐,想起不久前她才差一點連累自己的家人。決定到了這一步也隻好視情況而定了,隻要不是什麼違背底線的事,她就算屈服於皇後又有什麼關係呢?反正,她本身就是女官之主。
雲若之如此說服了自己那顆自尊心之後,也打算要離開,然而從麵前走過的兩個禁衛之間的談話又再讓她陷入了新的意外之中。
——那你老婆沒什麼事吧?
——沒事了,這都多虧了白少卿。那日繡堂值守本來是該我站崗的,亥時的時候白少卿突然來了,說看我們辛苦了一整天,這女官又是陛下親自禦命看守的,所以夜裏應該有個精力充沛的人守著,他又知道我老婆懷孕在家,便和我換了班。我一回去,正好趕上那腹中孩子作動,這才及時叫了穩婆來。
——難怪瞧你剛才還特意去給白少卿送了幹糧,不過他好像有什麼心事竟沒心思進食。
雲若之愣了愣,內心有一種驚訝和喜悅在交織。
原來,那天晚上他並不是偶然站在繡堂門口的;原來,他並不是自己以為的那樣漠不關心。
對了,她想起來,在芙蓉園的時候也是這樣,他總是那樣明明在背後努力卻又總是讓你以為身處無望之地。其實他們,應當是朋友了吧?
雲若之想去找他和解,其實他們之間隻欠誰先開口而已。
“雲淑娥。”
她腳下的步子剛剛邁開,身後又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回過頭,那兩道華貴的身影便赫然映入眼簾。
“見過二位王爺。”雲若之覺得自己的心突地一跳。
“不必如此多禮,”奚冰塵溫溫一笑,“本王還未曾謝謝你繡出了一副比那拙畫靈氣的多的繡卷呢。”
雲若之口中謙虛地推謝,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瞅了瞅站在他旁邊的奚清嶺。這大概就是人們口中說的做了虧心事的表現吧,她覺得自己比想象中還要忌諱這位江王殿下,生怕誰在他麵前提起這件事,勾動他胡言亂語的興趣。
然而奚清嶺隻是略顯無聊地站在那裏,甚至,沒有正眼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