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雲出岫 第十四章 瀟湘機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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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若之依然站在原地沒有離去,雨點一滴滴打在她的身上,她卻半步也挪不動。對她來說,被貶為浣衣女是比死還難受的,她入宮來是為了什麼?難道隻是為了做一個整天幫別人洗衣服的宮女嗎?
沈媛娥離開的時候她也分明從她的眼中看到了無奈的神情,於是她明白,也許這個決定的背後還有更多的東西,而想到陸姮娥對自己的不屑,她幾乎可以想象也許最好的結果就是在浣衣局平平安安地做個宮女。
她雲若之沒有出頭之日了。想到這兒,她忽然覺得寒氣上湧,幾乎就要暈厥過去。
“你沒事吧?”一雙有力的臂膀及時地扶住了她,雲若之覺得自己整個人幾乎已經完全靠在了他的懷裏。
她用盡所有力氣仰起頭看了一眼,原來是他——白傲翎。
“我剛好在值夜,聽見你闖禍被罰了所以路過來看看。剛才見她們走了我才方便出來。”他現在的姿勢是單手抱著她的,一陣陣撲鼻的香氣讓他有些迷蒙。他本來以為這是什麼花的味道,但是很快他就確定這味道斷然是來自懷中的雲若之身上的,他不禁覺得詫異,本想要幫她扶正身子,卻在一瞬間瞥見她的右肩部位閃過白紫色的光亮,隱隱間似乎是一個什麼熟悉的輪廓。
雲若之已經沒有精神去感歎他的動作竟然是如此迅捷,因為她沒有力氣去羨慕別人的靈力了。
“我沒事,”她站直了身子,回答有些有氣無力,“你回去吧。”
難得她竟然沒有和自己鬥嘴,看來被調往浣衣局的打擊對她來說的確很大。他想起當初她在芙蓉園應選時發狂般尋找名牌的樣子,心裏某處的弦便覺得被微微撥動了一下。
然而不該發生的事偏偏也在這時發生了。白傲翎無意間竟將視線移到她的身上,兩個人站的太近,他幾乎完全看清了她身體的曲線。
他“唰”地漲紅了臉,連忙挪開了目光。雲若之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隨即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失禮,臉頰也熱了起來,有些不自在地急忙用雙手環抱住了胸口。
“我先回去了,你走吧。”她的語速很快,幾乎是在趕他。
“你等等。”白傲翎又在身後叫住了她,然後走上前脫下了自己的披風輕輕蓋在她的身上,“在宮裏最重要的是要會顧著自己的身子,病倒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在這個寒涼的夜裏,雲若之第一次感覺到了暖意。那一刻看著白傲翎英俊堅毅的麵龐,她的心裏湧起了一股暖流。
她很想跟他說聲“謝謝”,但最後卻隻是點點頭“嗯”了一聲便旋身走開了。以後她回憶起那個時刻,覺得也許是自己當時還並不懂得去麵對那樣微妙的氣氛。
男女之間的朦朧,最是無處安放。
次日清晨,雲若之搬進了浣衣局宮人們的處所。
房間比她在姮娥閣的大了不少,但是,裏麵住了十個人,床挨床鋪挨鋪地擠在一起,稍不注意就可能入侵別人的“領地”。她在跨進門檻的一霎就覺得不舒服極了。
她褪去了身上用彩緞做的女官衣,換上了用布縫製的浣衣女服飾,那一刻,她深刻地明白了什麼叫做布衣荊釵,誰讓浣衣女是等級最低的宮女呢。她唇角的笑意有些苦澀,可他們卻沒有留給她太多緬懷的時間,很快就打算讓她投入到新的工作中了。
皇宮裏有很多角落,而角落裏有很多巷子。這一條,便是叫做“浣衣巷”的小巷子,這裏就是這樣,不重要的地方,連名字也懶得想的更好聽。浣衣巷三個字甚至沒有任何牌匾可以讓它刻在上麵,若不是聽掌事宮女介紹時說起,雲若之還真當這裏就是一條無名巷。
隻是知道了名字又如何?她不過是感到更深的絕望。當她看著那一個個浣衣女坐在矮凳上,相對排成長長地兩行頭也不抬地隻顧搓洗著那些比她們的身子還要寬大的木盆中的衣服時,雲若之咬緊牙關深吸了一口氣,心裏有個聲音在問自己:此生,要止步於此了嗎?
她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家閨秀,幾時做過這樣粗重的活兒?不到一刻,她就發現自己的手指關節處被磨破了皮,寒春裏的井水冰涼冰涼的,把手泡的通紅,指尖更是被水泡的發白起皺。她捧著手環顧了一下四周,周圍的人似乎誰也沒有注意她,又或者她們早已不稀奇一個浣衣新人所經曆的事。
這裏人很多,然而聚在一起,卻隻有“刷刷刷”洗衣服的聲音在耳邊不斷回蕩。雲若之狠狠地咬著嘴唇,她真想讓這該死的聲音從世上立刻消失!可是她還沒來得在臉上表示出更多的厭惡,她就發現自己正被不遠處的掌事宮女冷冷地盯著,好像隨時都在等著她出錯。
已經無路可走了。雲若之這麼想著,便深深吸了口氣,告誡自己鎮定下來。她明白現在隻能走一步看一步,決不能在這個風口浪尖再惹事了,於是隻好咬咬牙,忍住了心頭焦躁的那把火,重新開始一下一下搓著衣服,讓自己再次沒入了這片整齊而毫無生氣的聲音之中。
艱難地熬過了第一天,當她拖著完全沒有休息好的身子又再準備新一天開工的時候,紫鳶竟然來了。
“若之,你還好嗎?”她看著她有些憔悴的臉,皺起了眉頭,“怎麼才一天,你的臉色就差了這麼多,是不是那天晚上淋的雨受寒了?”
雲若之吃著紫鳶帶來的糕點,就像是再次回到了那個熟悉的世界,心裏便又再惆悵了幾分。“你來這裏一天試試,也會和我一樣的。我們什麼時候做過這些事,再說我們也不是為了這個才進宮的,心裏有把無名火讓我忐忑又焦躁不安,簡直是憂心如搗。你說我怎麼能睡得好?”
紫鳶瞧見她的凝白如脂的手上還有些淡淡的血痕,不由輕輕歎了口氣。“委屈你了。你放心,等風頭過了我會去求姮娥大人的。”
雲若之苦笑著道,“這位姮娥大人也許巴不得我留在這裏繼續這樣墮落下去,直到這雙手再也拿不起針線。”
紫鳶急了,問她該怎麼辦。
她想了想,也想不到什麼更好的辦法,也許最壞的結果是不得不依靠家裏的力量。可是,她最矛盾糾結的也是這個,她既不願意埋沒於此,也不願意被雲浩天看扁甚至拖累他。隻是,這件事還有兩全的可能嗎?
“那副刺繡怎麼樣了?”她想的心煩,便隨口問道。
誰知紫鳶又再歎了口氣。“如果順利倒好了,也許你很快就能回去。姮娥大人下令要換掉全部繡線,繡工才進行了沒多少,陛下那邊就已經來人催促詢問了……”說到這兒,她頓了頓,也許是怕雲若之的心裏更不好受,她很快又換了一種輕鬆地語調,“不過你要相信其他的同伴,她們一定能夠完成的。”
雲若之娥眉微皺,沒有接話。紫鳶以為她果真心裏著了不痛快,一時便緊張起來想著該如何寬慰她,然而良久,雲若之才沉吟問道,“紫鳶,我留在這裏應該沒有任何機會吧?”
未及紫鳶反應過來,她又好像自問自答般說道,“一定沒有。”
於是,從紫鳶走後開始,雲若之都一直在思考自己怎麼樣才能走出這個大牢籠尋找機會,雖然做了未必有用,但若什麼都不做當真留在這裏老實地洗衣服,那她這輩子肯定就完了。
最終,她決定先以可以自由活動為第一個目標。
她拿出了隨身帶進宮的一些碎銀子,全數都交給了掌事宮女,末了還附帶上了自己珍愛的春藤纏枝梅花香囊。終於得到了可以外出送衣服的機會。
這對於一個剛進來一天的新人來說簡直就是奇跡,不過這卻是那些入宮幾年甚至十幾年的貧窮之女想都不能想的。
其實雲若之在得到這個機會時完全還沒有具體的想法,隻是想著自己應該在外麵多露露臉才不至於被遺忘。因為,這宮裏被隱藏的臉實在太多了。
讓她沒有想到的是,竟然在前往宸妃寢宮瀟湘殿途徑花園時看到了江王奚清嶺。那一刻,當她看著如孩童般蹲在那裏和蛐蛐兒嬉戲的奚清嶺時,他的腰間正掛著當日自己讓給他的那個檀色香囊,搖搖晃晃。
腦海裏猶如一道閃電掠過,讓她猛地一個激靈,隨即,那個大膽而冒險的想法便漸漸在心裏氤氳。
腳下的步子加快了些,她希望在自己從宸妃殿裏出來的時候他還仍然在這裏。
——怎麼還沒把王爺請過來?
剛走到門口,雲若之就聽到了宸妃的聲音。
“他貪玩就用貪玩的方法請他過來,這裏放了那麼多好吃的糕點,小孩子都得動心。”她說著,放下手中的茶盞,用繡帕輕輕拭了拭唇角的水漬,“若是陛下知道江王都到了本宮的瀟湘殿門口,本宮卻沒有好生款待他,一定會責備本宮的,”
雲若之聞言不禁覺得好笑,這哪裏是怕陛下責備,明明就是自己想要抓住一切可能討好陛下的機會罷了。
看來這個江王又是到處亂跑了。她想起上次也是他的突然出現而幫了自己,覺得這次大概又要托他的福了。人一旦有了目標,精神也會為之一振,此刻雲若之的目標就是奚清嶺。她用力吸了口氣,抬腳走了進去。
她恭順地向宸妃行了禮,可這個美麗妖嬈的女人卻沒有正眼看她。不過在這宮裏又會有哪個主位會正眼去看一個卑微的宮女呢?雲若之被她耀眼的光彩刺得有些睜不開眼,這個女人據說有豔妃的美名,她的手如柔荑,指甲上塗著海棠紅的丹寇,與她那一身銀紅色的妃子袍相映而輝。
她的確很美豔,不過卻豔麗的太過世俗。據說她與當今皇後殷月羅同樣出身於朱雀氏族,不止如此,她們還是同父異母的姐妹,不過,她與皇後之間的關係也是眾人皆知的不合。
雲若之並沒有在意自己被她小視,況且此時她更希望的事情是這個女人不留難她就是最好。於是從瀟湘殿出來的時候,她的心“突突”地跳,有些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