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雲出岫 第十章 複見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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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麵走來的是五品內侍孫玉。
身為女官的她們都很清楚,想要盡早得到出頭的機會,和這些得寵的內侍建立好的關係也是極為重要的一條路子,而孫玉正是皇後麵前的紅人。
於是她們乖巧地向他行了禮。
孫玉的年紀不過二十七八歲上下,據說以前是學戲曲的,臉色白皙粉嫩比一般的女子還要明豔,本來是一個可喜的人物,可惜在麵對主位之外的人時,他為人太過圓滑仗勢,還熱衷於貪圖小便宜且睚眥必報,因此很多淑娥和宮女都不大願意和他來往,遇見他都唯恐避之不及。
“這些是要拿去製衣局的圖樣?”他翹著手指輕輕拈住繡樣翻了翻。
她們應著點了點頭。
“倒盡是些可人的花樣,”他挑起眉梢笑了笑,稍微揚起的聲調立刻比剛才尖利了一倍,“我聽說你們這批新進的淑娥刺繡都很拿手,看來是有幾分不假。也不知什麼時候我才能用上這些好看的樣式。”
紫鳶看出了他的意圖,於是連忙笑道,“孫內侍要是不嫌棄,小女改日便親手繡個荷包給你。”
“噢,是嗎?那怎麼好意思。”孫玉口中這麼說,可臉上卻已經笑開了花,眼神還不忘斜睨向了一旁還沒有任何表示的雲若之。
雲若之立刻識相地笑著接過了話茬。“小女剛巧這兩日在構思新的花式,不如就用來給內侍你也繡一個錢袋,不同的天氣和心情也可以換著用嘛。”
“那樣好那樣好,雲淑娥真是想得周到。”
雲若之剛剛開始納悶他怎麼知道並且記得自己姓雲的時候,孫玉忽然又眼放精光地盯著她開了口,“淑娥身上戴著的這個香囊倒是很漂亮啊,而且這梅香很是撲鼻呢。”他說著就要往她腰間的那隻繡著春藤纏枝梅花圖的湘妃色香囊伸手。
雲若之一驚,未及思考更多便將身子側了開去。“孫內侍,這是小女離家時兄長所贈,普通玩意兒值不了幾個錢,何必降低了內侍的品位呢。還是等小女親自繡一個更好的給你吧。”
孫玉有些尷尬,喉嚨裏幹咳了幾聲之後臉上已經露出了不悅的神色。
“哼,你當我是什麼人了?會貪圖你們那些香囊錢袋?”他的臉漲得有些紅,聲音也更加尖利刺耳,“我是看到你們這些繡工就擔心,這些便宜貨的繡樣都比你們的出色,這樣讓主位怎麼信任你們?”他一邊說著,一邊將疊的好好的繡品翻得亂七八糟,有兩件還掉在了地上,雲若之死命地忍著沒有發作。
他依然喋喋不休,讓她們記住自己現在並不是家中養尊處優的小姐,入了宮便隻有主位與奴才,上位與下位之分。
雲若之垂下眼簾不想看他,隻想忍著等他發泄過後就會離開,自己也就可以解脫了。可是不知是幻想還是什麼,她居然聽到孫玉扯著尖利的嗓子大叫了一聲,於是抬眼看去,見他正摸著自己的屁股流露出痛苦誇張的表情。
孫玉想不到以自己今時今日的地位,竟然有人敢這樣狠命地踢他一腳,就算是他的上位也未必敢輕易得罪他,所以在旋過身想要看清來人的一瞬間他的心裏是帶著怒氣的,隻等著確定對方之後再爆發。
然而,他還是愣住了。
“江……江王殿下!”見鬼了,這時候王爺們不是都應該在禦花園的家宴上嗎?
孫玉嚇得不輕,雲若之的驚訝和震驚比他更甚。她怎麼也沒想到玉荷節那日在集市上遇到的貴公子居然就是江王奚清嶺,此刻見他穿著一身華衣錦袍站在他們的麵前,她半天都沒有回過神。
“你幹什麼?”奚清嶺直直地盯著孫玉。
“我,不,奴才奴才正在訓斥這兩個……”
“我問你幹什麼那麼大聲!”奚清嶺打斷了他的解釋,俊美的臉上那副孩子氣的表情和當日一樣真是讓雲若之不得不印象深刻。
孫玉一時間傻了眼,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你把本王的蛐蛐兒都嚇走了,想要本王砍你的頭嗎?”
他嚇得跪倒在地上,“王爺饒命,奴才這就去給王爺抓十隻蛐蛐兒,不,一百隻,一百隻蛐蛐兒!”
奚清嶺有些慍怒地盯著他,“本王要那麼多蛐蛐兒幹什麼?你不僅聲音難聽,還是個不濟事的傻子。把嘴巴張開。”見孫玉沒反應過來,他便又重複了一遍,“張開啊!”
他隻好“啊”地張開了嘴。
這位王爺在身上摸了一陣,似乎沒找到想要的東西,於是轉身吩咐身邊的隨侍,“把襪子脫下來,塞進他的嘴裏。”
雲若之看著這場峰回路轉的鬧劇,極力忍住唇邊就要爆發的笑意,看著孫玉不得不咬著那隻散發著汗臭的襪子,原本粉白的麵色也難看得就像一塊豬肝,她真是打從心裏覺得解氣。
最後奚清嶺放走他的時候還不忘叮囑一句,“一個時辰之內不許取下來,否則拉你出去砍頭!”
雲若之正在心裏猜測著他還記不記得自己,奚清嶺卻已經看都沒有多看一眼她們就轉身走開了。
“幸好江王殿下來攪了局,”紫鳶舒了口氣,將落在地上的繡品拾了起來。見雲若之望著奚清嶺離開的方向出神,以為她還在生氣剛才的事,“若之,你也別太介意了,這個孫玉就是這樣的。這次你沒有給他想要的東西,以後就要盡量避開他,不過他今天的醜事被我們看到了,我想他短時間內也不會找我們的麻煩。”
“紫鳶,剛才你想說的那個江王殿下,就是他麼?”
“是啊,”紫鳶點點頭,“真沒想到一說他他就及時出現了。”
“那你剛才說他可惜,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和他那種孩子氣的表現有關嗎?”雲若之從奚清嶺的言行已經猜出了幾分端倪。
紫鳶一本正經地歎了口氣,“沒錯。我聽說江王殿下從小也是聰明伶俐的,不僅思維敏銳而且文武雙全,所以深得陛下的喜愛,太子早逝之後,陛下的愛孫之情便更加突出,當時就連我父親私下也說朝中很多人都在猜測陛下大概會立江王殿下做皇太孫繼承大統。可誰知道天有不測風雲,六年前江王殿下在一次狩獵的時候竟然墜馬傷了頭,從此心性大變如同稚子,陛下心痛不已,所以對江王殿下也是很寵愛和放任的。剛才孫玉怕成那樣,其實也正是因為江王的心性不同一般主位,難以揣測,他若是不順著江王的孩子脾氣,隻怕就真的要被拉出去砍頭了。”
雲若之想到在奚清嶺那副清澈童顏下居然暗藏難以揣測的殺機,不禁也倒吸了一口涼氣,也許哪天自己不小心嚇走了他的蛐蛐兒,同樣也會死的很難看。
“那若是做了他的王妃,倒真是有罪受了。”雲若之心情好了些,便又像之前一樣和紫鳶打趣起來。
紫鳶聳聳肩,“江王成了這樣,還有誰家願意把女兒送上這個無望的位置呢?隻是江王的母親不心甘,所以兩年前為江王納了側妃,據說這位妃子就像是帶孩子一樣和江王整天玩耍,不過好在江王倒也依賴她,和她關係很是親近,也不再願意納別的妃子。”
是真的有了情誼,還是稚子一時貪新鮮的玩具?雲若之怎麼想也不覺得奚清嶺會是一個讓女人心甘情願依靠的丈夫,而他那個妃子,倒是很讓人同情的。
她這麼想著,便重重地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