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血染朝露?轉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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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寧宮。
一身穿大紅袍的婦女跪在棋盤桌前不斷地磕著頭,咚咚咚,磕得額頭盡是血跡。
“太後,求求您高抬貴手,放我兒一條生路吧。”
太後素手指子,白子落在棋盤邊緣上,“妹妹,你這麼說話就不對了。今次可是特意為你辦的壽宴,多年來你未見兒子一麵,我這個做姐姐的好心成全,你怎麼不理解姐姐的好意呢?”說話間全副心思都在棋盤上,並未看跪地的婦人一眼。
跪地的便是當朝太妃,碩王之母。
太妃又跪前了幾步,拉扯著太後的衣衫再一次哀求道:“如果太後能放我兒一條生路,我發誓我願永不再見他。”
太後塗紅的指甲抓起太妃的手,那晶瑩透明的指甲和太後的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太後握住太妃的手腕,漸漸用力,“若不是你兒子不知好歹,本宮又怎會為難於他呢?”
太妃惶惶地搖頭,自從皇帝登基之後,她自認她們一家都很收斂了,她那好男風的兒子也一直在風都之地過著優哉遊哉的日子,多年來不曾有越矩之行,怎麼會突然不知好歹起來呢?
“太後,我兒怎會有異心呢,不會的,不會的……”
“哼……”太後用力地把一子落在棋盤上,狠狠剜了血流滿麵的太妃一眼,不急不慢地解釋道:“恐怕妹妹還不知道自己寶貝兒子的抱負之心吧?”
“……”
不顧太妃驚訝之色,太後繼續說道:“多年來,妹妹的寶貝兒子不止把風都的大都督招呼得服服帖帖,甚至還有本事把花都的兵馬招致麾下,不得不說,妹妹的兒子,好本事啊!”
太妃機械地搖頭,急切地想要解釋,“一定是有所誤會,一定是這樣的……”
“當年本宮就是念在你我姐妹一場,才讓妹妹一家無損無傷的逃過了一劫,如今呢?妹妹的寶貝兒子不但不感激,反倒是覺得翅膀硬了,也妄想和本宮、皇上一爭高下了?”
當年的太妃和太後一同進宮,一個被封為皇後一個被封為淑妃,本來老死不相往來的,卻不料後來進宮的蘭貴妃一舉搶去了她們倆個所有的風頭,皇帝專寵蘭貴妃一人,才致使獨守空房的二人成了親密無間的姐妹,也因為這層關係,在太子登基之後,淑妃一家得以保全。
太妃也一直記掛著這份恩情,叮囑家人棄權還恩,自皇帝登基以來,她就再也沒有去見過自己的兒子,一直幽閉在宮中,吃齋念佛以自身為人質毫無尊嚴毫無自由地活在太後和皇帝眼線的監督下,她以為這樣,足以保護好自己和自己的兒子,誰曾想,自己的兒子並未徹底死心。
想到兒子多年來的忍辱負重,想到多年來自己的心血成空之後,太妃無力地萎頓癱倒在地,瞳孔無光的自言自語道,“怎會,怎會,怎會……”
太後冷冷的俯視著太妃,那副頹然的模樣讓人根本想不起這女子也曾經是風華絕代的一朝皇妃,也曾經和她一起耍盡手段向皇帝爭寵過。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才短短七年,曾經風華絕代的俏佳人也不過落得此副德性,從那以後,太後便深知,在皇宮,美色、恩寵不過是過眼雲煙,隻有自己手中握有實權才能讓自己叱吒一方,讓自己永遠把別人踩在腳下,要他們生就生,要他們死就死。
連續落了幾子之後,太後轉過臉對太妃說:“你這副妝容怎麼去見兒子呢?去梳洗梳洗吧,別丟了皇家的臉麵。”
太妃癱坐著,手撫上流血不止的額頭,一拂而過,手掌上即刻粘稠一片,看著血紅的手掌,太妃覺得眼前眩暈一片,茫茫血色中,太妃堅定而溫雅地笑了起來。
“太後,我以我血鑒真心,此後,還請太後高抬貴手。”說罷,太妃朝太後又磕了三個響頭,然後心一橫,咬牙閉眼朝殿內的柱子上撞去。
沒有聽見預計的響聲,太妃睜眼,柱子就在麵前,隻差分毫,隻差分毫。
是什麼東西牽絆住了她的身體呢,太妃緩緩轉身,額頭的鮮血已然浸到眼睛裏,視線及過,皆是一片殷紅色,太後是紅的,而和太後一直對弈的男子也是紅色的,然後那個在不遠處擺弄著指尖什麼東西的年輕人也是紅色的,那年輕人指尖的細線也是紅色的,不同於太後和對弈男子的麵無表情,那個用細線拉住她的年輕人,在對著他笑,笑得狡黠而邪逸,和她兒子是一般的年紀,那樣貌也像極了記憶中早已模糊不清地兒子的容顏。
——如果是淡兒,那就好了……
——在死之前,能再見淡兒一麵,那就好了……
紅色的視線再次出現波動,太後擱下手中的棋子,款款而來,寬袖一揮,塗滿朱丹的指甲直指太妃,盛氣淩人的對太妃說道:“你現在是本宮的籌碼,你的死活由本宮說了算。”
也難怪,蘭貴妃和自己都敗在她手裏,這個女人骨子裏就是有一股王者的霸氣,無論怎麼比怎麼爭,她從來就沒有勝過她,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如是想著的太妃徹底絕望倒地,徹底放棄了抵抗,殘留下的一條命也許可以用來給自己的兒子祈禱,不求生,隻求別輕易地死去。
這時候,棋盤對麵一直臉帶深邃笑意的男子踱步來到手操細線的年輕人身邊,“堇,這裏沒你的事了。”
堇收了細線,微微頷首。
男子又拍了拍堇的肩膀,命令道:“去皇極殿吧。”
“是,主上。”
太妃被拖出去之後,堇離開之後,太後才揉著太陽穴回到座位,“葵,這次真的沒有問題吧?”
被叫做葵的男子摩挲著高挺的鼻梁,一眼鬼魅的數著棋盤上黑子白子的目數,無奈地歎息道:“太後,你又贏了。”不出意料,這次無疑又是他輸了。
太後扯出一抹淡笑,擺了擺手,“別再裝了,多年來,一直是你有心相讓而已。”
葵勾起嘴角,把棋子一枚一枚丟進棋盒,半開玩笑半認真的開口,“太後的棋藝就和行走在皇權之道上所用的謀略一樣高明。”葵的視線重新落於棋盤,那黑子一一被白子所圍困,在黑白的棋盤上呈現出兩個白圈包圍兩個黑圈的圖案,看著如此圖案,葵不免失笑,幽幽道:“逐個擊破再合圍滅之,實乃妙招。”
太後展顏而笑,望向葵如雕塑一般的美顏,忍不住歎氣道:“如果當初沒有進宮,也許……”
嘩啦,葵一把把剩餘的棋子掀入棋盒,肅然起身,走到太後身前,定定地說道:“沒有如果。既然選擇了,就要義無反顧的走下去,成則為王,敗則為寇!”葵的語調中,沒有一絲玩笑的意味。
太後仰頭看著一臉堅定的葵,以同樣的語氣回答道:“本宮,會勝。”
葵釋懷地點點頭,輕拍太後的手,“午時將至,壽宴即將開場。”
兩人會意而笑。
同時,宸寧宮深處一男子踏著輕巧的步伐悄然走來,雙腿邁動間,群袍激起小幅度的擺動,沿著不算熨帖的袍麵看去,依稀繡著的是流雲紋,還有撚金五彩線繡的龍紋。
冬日的午間,風靜靜的止住流勢。
躲在雲層之後的稀薄陽光灑進荒落已久的朝露宮,隔了多年未來,這裏還是當初的模樣,雕花的宮門,長燃的宮燈,還有滿院的蘭花香氣。
夕拾輕輕推開朝露宮的雕花門,門咿呀開啟,一股凜冽的風就從裏頭竄了出來,立在門口,清晰可見殿內垂掛滿了輕紗帷幔,那些輕紗在正隨風舞動,淡藍、淡粉的輕紗帳翻飛的時候,夕拾仿佛看到有一個小男孩在帳子間來回躲藏,而小男孩的身後有一位女子正在和她他玩躲貓貓的遊戲,那婀娜的身姿,那幻美的麵龐,每每觸到女子那柔軟烏黑的長發時,小男孩總是忍不住湊上鼻子去聞一聞,他喜歡極了她頭發中散發出的幽幽蘭花香。
懷揣著不安和激動,夕拾邁開了步子,每邁一步,耳畔都有一個聲音在回響:
“母妃,快來啊,快來抓我啊……”
“夕兒,你跑慢一點,母妃要找不著你了……”
“母妃,夕兒在這裏,在這裏等著您呢,快來啊,母妃……”
輕衫慢舞,蘭香撲鼻,隻要稍微伸出手,帳子中就會有一個喜笑顏開的美麗女子朝他走來,輕輕握上那雙溫暖的手,然後投進最溫暖的懷抱,再喊一聲最最溫軟的‘母妃’……
如今站在輕紗帳這頭,母妃也再無可能在那頭等著了;如今獨自伸出手,再也牽不到母妃溫暖的手了;夕拾驚喜地眼神,慢慢淡了下去,越來越飄忽,最終飄進了不知道那幕輕紗帳中,目光和著輕紗的薄線化作一縷絲光,再也收不回來。
“為什麼來這裏?”
“王爺,整個宮中隻有這裏是安全的。”
“安全?”夕拾質疑地盯上花憐優。
事已至此,花憐優也隻好把實情道出,“王爺,主上答應我,隻要你肯跟我來這裏,就會安然無恙。”
“怎麼個安然無恙法?”
花憐優掠過夕拾的疑惑地目光,指了指輕紗帳間。
夕拾再次朝輕紗帳裏看去,原本空蕩蕩的殿內,不知何時已經站滿了幾隊全身黑衣勁裝打扮的帶刀侍衛,在恍惚飄動的輕紗帳下,那一團黑顯得尤其突兀。
“這是?”
花憐優關上朝露宮的宮門,拉著夕拾朝殿內走,邊走邊解釋,“王爺,這是主上撥給我的禁衛軍,是專門在這保護我們安全的。”
“這麼說來,這次太妃壽宴果真是鴻門宴了?”
“王爺一早就料到了不是嗎?”
夕拾淺笑不予辯駁,視線認真掃過那些禁衛軍,“本王在這享受如此待遇,不知道本王的皇兄們會是個什麼情況呢?”
花憐優陰冷沉眉,毫不顧忌地道:“自然是‘特別’的待遇。”
注意到花憐優眸中一閃而逝的陰險意味,夕拾抬頭看向天空,雖然季節不同,但是現在的天空就和七年前的天空一樣的暗淡且無雲,在那瞬間,時間逆回過去。
七年前,夕拾的母妃在服喪期間擅自出城接他,接到之後,他母妃說在朝露宮準備好了洗塵宴等他,為了與母妃一同進膳,夕拾甚至推去了新登基皇帝的禦花園宴請,沐浴之後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衫興衝衝的趕去朝露宮,還特意帶上了從江南弄來的新鮮玩意,連帶自己一起敬獻給最最親愛的母親。
可到朝露宮看到的是什麼呢?
母妃自縊,還有母妃身後那個明黃色的錦盒,過了很久之後,他才知道,纏繞在他母妃頸脖的那三尺白綾就是放在那個錦盒裏,由皇帝親自送來朝露宮特賜給他母妃的。
那個錦盒,就和現在夕拾手裏夾著的錦盒,一模一樣。
夕拾夾緊了手中的錦盒,眼角有微微地動漾,“憐兒,你真以為本王能享受到本王的皇兄們都享受不到的‘特別待遇’嗎?”
花憐優眯緊了眼眸,不解地看向夕拾失笑的麵龐,而夕拾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輕紗帳那些禁衛軍的身上。
花憐優還在一旁自信地言語,“王爺,主上答應過憐兒的……”
還沒等花憐優說完,那頭傳來嘩的一聲,聲音尖銳,刺得人耳無法適應。
劃拉劃拉,禁衛軍的刀鋒劃破了輕紗帳,斷成幾截的紗帳在風中飄飄蕩蕩,飄去的方向無所尋覓,就像眼前他們不可觸的未來。
隨著長刀出鞘,禁衛軍個個臉紅脖子粗的揮刀朝他們砍來,口裏整齊地喊著:“誅—逸—王,得—萬—金。”
——誅—逸—王,得—萬—金。
——誅—逸—王,得—萬—金。
回聲響徹了整個朝露宮。
花憐優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攥著顫抖的拳頭瘋狂的囈語:“主上,騙我?主上,竟然騙我……”麵對殺來的禁衛軍花憐優搖頭語無倫次道,“不會的,不會的,這、絕、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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