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真是睡死了。”軒轅音判斷。
    “得，咱們快進去吧。”
    兩人進城之後就下了馬，牽著它們走，這城小得連個驛站都沒有，馬也就沒有歇腳的地方。看樣子這基本是個廢城了，人煙稀少，幾乎沒有百姓，四下裏看一圈，隻看到不遠處有幾個兵，溜溜達達地走著。
    軒轅音和瞳枯一路往城中走，才看到了幾個人，都是做小買賣的，神色都挺滄桑，不過不像受了兵災的樣子。更多的是兵，有的從城外拉糧草進來，有的就在被廢棄了的鐵匠鋪子裏叮叮當當地敲，看見他們倆都挺意外，不過也沒有人盤問什麼。看樣子這些兵是在城裏的外圈紮下營了，軒轅音走著走著就進了人家的駐地，這回終於被攔下了：“你們什麼人啊？”
    “不好意思啊，我打聽打聽，軒哥在這嗎？”
    小兵愣了一下，神情緩和了些：“自己人吧？叫什麼，我去告訴一聲。”
    軒轅音笑了：“行，你就告訴他，說小爺回來了。”
    小兵瞪了瞪眼珠子，好像有點蒙。
    瞳枯在一邊都聽不下去了：“人家問你叫什麼呢，你一個姑娘家自稱小爺幹什麼？”
    “哦，不是，”軒轅音笑得不行，“你就說，軒轅家的小爺回來了，多謝。”
    那小兵這才點點頭，回頭往裏跑。
    這回沒過多久，就有人迎了出來。
    從遠看是素白的一點，再近些就發現是這人穿了純白的衣裳，不是那種能外穿的長衣，而是分體的白衣和白褲，都挺薄的，頗有傷大雅，讓人不免想到這貨是不是剛睡醒。仔細看去，會發現這人是個少年，年紀比軒轅音大不了多少，模樣還算秀美，隻是……
    瞳枯看著那人純白的，沒有眼珠的眼睛有點愕然，軒轅音卻甜甜地笑了，張著小手迎上去：“阿無叔叔！”
    那被稱為“叔叔”的人居然也受之無愧，相當自然地抱了抱朝自己撲過來的小丫頭：“這次怎麼出去了這麼久？呀…你的手怎麼回事？”
    “沒事，”到了自己家門口，也無需再掩飾什麼，軒轅音幾下扯開了裹著小臂的布條，露出半把焦黑的剪子來，“又成這樣了，沒法弄，就回來找爹了。”
    “你這孩子…”阿無輕輕地歎了口氣，摸了摸她的腦袋，“跟我進來吧。請問這位是？”
    “哦！這是我師父！”軒轅音搶著答，說著扯過瞳枯來，“這次多虧師父救命了，可危險了呢！師父說他想見見我爹，商量著怎麼把我的病從根上治好！”
    阿無被這番話震了一下，繼而反應過來，微笑了：“那可太好了，真是貴客。師父請。”說罷拉著軒轅音，引著瞳枯進了裏麵去。
    這裏原來大概都是民居，一間間都不是很寬敞，但是還算像樣，但現在，處處都殘留著被廢棄的痕跡——門大敞著，裏麵很少有家具什物，灶台空空如也，鍋碗瓢盆一樣都沒有，床上床下都被放了鋪蓋，很明顯是被這幫人當成臨時的駐紮點了，這個時間段倒也沒有小兵在，所以顯得更空、更荒涼了。阿無帶著兩人一路往裏，拐了幾個彎，終於進到了一間從外麵看，還算有點東西的屋子裏。
    “你爹中午的時候出去了一趟，不過晚些時候就會回來。”阿無讓軒轅音和瞳枯在榻上和床上坐了，又吩咐門口的年輕人，“倒點熱水來吧。”
    那小夥子從他們剛進來的時候就很興奮，現在更是連連點頭：“這就去給小爺倒！小爺，你可算回來了！”
    軒轅音朝他燦爛一笑。
    阿無也笑笑，轉向瞳枯，半開玩笑似的解嘲：“這些孩子，特別崇拜小爺呢。這次回來了，多呆一段時間再說吧。師父一路勞頓，肯定辛苦了，我們這也沒什麼東西能招待您的，還請您擔待著點。”
    瞳枯卻沒像往日似的，哼哼哈哈地答應一番。
    “大叔？”軒轅音歪著頭看他。
    “啊…啊？噢噢，沒事，我有什麼吃什麼，咱們都別客氣！嘿嘿！”
    三個人都笑了。
    其實瞳枯隻是想到了一件事。
    軒轅小爺。
    從兩三年前開始，在各地瘋傳的謠言和傳說裏，這個名字，曾經出現了那麼一兩次。
    在戰場上，踏著成山的屍體走出來，滿身是血的修羅。據說他有兩個人疊起來那麼高，披頭散發，身體各處露出白骨，手裏的武器就像長在他身上一般，是一把黑色的，怪異的古刀。
    而現在，傳說的真相就在自己眼前，真實得有點可笑。
    瞳枯的目光，又轉到阿無身上。
    雖然還是少年的身體，卻沒有散出半點年輕人特有的生命力，而更像是一句屍體，一個幽靈，言談舉止已經算是大方，但還是流露出天性裏的靦腆，甚至還有些稚嫩，也就是說，他的心智，也被限定在了和他的身體同樣的年紀裏。
    唉，怪物啊…一家都是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