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思議…真是不可思議。”皎然還是自言自語一般地，邊說邊搖頭。
    袁軒並不笨，從剛才的情景已經猜出了個八九分：“你是想說，太親近了是吧？喂小冰塊兒，你不是醋塊兒吧，連這種醋都吃？”
    “不是的，我隻是覺得……”
    “有什麼好高高在上的，不就是件東西嗎？再厲害的東西，還不是要聽主人的話，難道因為他厲害，我就反而該怕他嗎？”
    這又是似是而非的道理，皎然也懵住了。
    “可是…這世間，能被稱得上神器的兵刃，並不是很多，即便有，也極少有人見過真身，即便見過，能像這樣…嗯，我是第一次見過。”
    “墨梅是神器？”袁軒有點意外，“這家夥也沒什麼太大本事啊，要是有的話，早就不用等到今天了。他怎麼就神器了？”
    皎然笑了：“神器與人相同，不一定是說，一定要千軍之中取得上將首級才是英雄，那些有治國之方的飽學之士，不也是位居卿相麼？”
    “哇…你居然能說出這麼有道理的話來啊，你到底是不是小冰塊兒啊？”袁軒伸手去捏他的臉，皎然聽了他這麼說早就臉紅了，現在被一捏更紅了些：“我…我亂說的……”
    “知道知道，”袁軒攬他入懷，“剛才嚇死人了，你就像走了魂似的，我真怕你一下子醒不過來…呸呸呸！算我沒說，大風吹去！”
    皎然在他懷裏輕輕地蹭，也不說話，隻是笑。
    “冷不冷？”
    “不冷…”皎然有點不明白，袁軒為什麼要問這個，“你懷裏很暖和。”
    袁軒笑笑，表示對這個答案很滿意。
    “啊……”
    “不是不冷嗎，幹嘛不讓我脫呢？”
    “可是…地上冷。”
    “哦，地上冷啊，那你不要在地上就好了。”
    “不在地上…那……”
    “唉，裝什麼清純，又不是沒做過。”
    “唔……”
    ……
    第二天又是一個豔陽天。
    看來這沙地果然不是好躺的，也沒長時間啊，腰酸背痛也就罷了，各個關節裏頭也陰森森地疼…說起來，到底是沙子太涼的緣故，還是皎然把雪嵐召出來，陰氣太盛的緣故啊？
    袁軒一麵捏著自己酸痛的肩膀，一麵搖搖晃晃地往外走。大太陽地下，牲口都無精打采，更別說人了，遠遠地看到沙漠那頭有黃煙騰起，估計是又有什麼人來了。視線再往回拉，就看到有人在不遠處的空地上比比劃劃，好像還嚷嚷著什麼。袁軒一向好事，有熱鬧就得去看，於是也不管會不會礙到別人的事，徑直就晃過去了。
    走近了才看到那是一隊小兵。一個個被太陽曬得蔫頭耷腦，有幾個都快要站不住了，剛才自己看到的那個比比劃劃的人，是個歲數比自己大些的老兵，纏著頭巾，腰上別著劍，看樣子還有些來頭，隻不過嘴巴不太幹淨，袁軒站在這裏才一會兒，就欣賞了一整出村婦罵街。聽來聽去，為的也不是什麼大事，無非是大夥在太陽底下站累了，有個小兵站不住，旁邊的人大著膽子把他扶到了樹蔭底下坐著，於是這當頭頭的便惱了，原因是：他站不住了，不會自己吭氣？要你做這個好人？你是好人，那我是惡人？
    呃…這麼點事情也虧得他能這樣小題大做，真是不服都不行，這種人才就應該送到裁縫鋪去——師傅總是罵袁軒不懂得節省，本來能做褲頭的布料到他手裏隻能做一隻襪子，可照這位仁兄的架勢，本來能做襪子的布料做整件大衫都沒問題啊。
    正思量間，那人卻罵完了，又或者是罵累了，朝地上唾了一口，背著手走了。袁軒看到，所有小兵都露出鄙夷厭惡的神氣，有的甚至在他走了之後，朝著那個方向狠狠唾去，比那人有氣勢多了。見到這樣的場景，隻要是個人就會笑的，袁軒當然也咧開嘴，朝大夥笑笑。
    “你是幹什麼的？”站在前麵的小兵，忽然張口問。
    袁軒愣了愣。
    能在這營裏高聲說話的孩子，不是腦袋缺弦，就是真的有膽量。而麵前的這個小夥子，絕對是屬於後一種，袁軒認出他就是剛剛那個因把戰友扶到陰涼地裏坐著，而受到責難的家夥。年紀和自己相仿，或者小一點兒，模樣不算出眾，隻是額頭略略凸出些，整體上看著很有英氣。
    “過路的。”
    “很好笑嗎？”
    “我是陪著大夥笑的，”袁軒一點不生氣，直視著那小夥子，“生氣可以，但不能總是氣著不是？那種人犯不著和他一般見識，當笑話樂一樂也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