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還有兄弟姐妹啊……”
    “當然不是天生的，不過…”
    “沒必要說這麼多。”刺蝟頭終於開口，雖然沒有任何敵意，但他一說話就讓人覺得很不客氣，“雪嵐要被‘解縛’了，你的剪子到底能不能幫上忙？”
    袁軒一頭霧水：“能！要是那小妞的事他肯定能，但就不知道怎麼個幫法？”
    “其實和你本人也有關係，”錦瑟歎氣，“所謂‘解縛’，是把寄生於主人體內的兵器以實體的形式拿出來，不管成功與否，主人都必死無疑。”
    “你是說，”袁軒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皎然會死？”
    “你們人類的事自己解決，我隻問，你的剪子能不能阻止這件事的發生？”木笙總是直奔主題。
    袁軒已經有些聽不清楚他們的話了。
    這是一種什麼情緒…如此躁動而洶湧，伴隨著某種劇烈的疼痛而變得清晰……身體在抖，骨骼在脹大，以至於原本稀薄的骨縫被擠得吱呀作響。
    皎然會死，皎然會死……
    然而沒有一個人在意這件事情。
    你們都把他當什麼了…這個世界，把活生生的人都當成什麼了？！
    “為什麼要這樣做？”袁軒恍惚覺得自己在笑，笑得很慘，很怪異，“為什麼要把雪嵐從皎然身體裏拿出來呢？”
    “這說來就話長了。簡單點來說就是，作為上古神器的雪嵐，居然會選擇一個卑賤的、庶出的孩子作為宿體，本身就夠不可思議的了，而更不可思議的是，沒有人發現這件事情，直到他十四歲那年，用雪嵐把自己主人全家都屠了，才引起了上層的注意。”
    “全家麼……”
    錦瑟有點擔心地繼續說下去：“嗯，是全家，不是全族。神農氏人口眾多，少那麼一支其實算不得太大的事情，然而，畢竟人命關天，皎然本來是必死無疑的，但就是因為雪嵐寄宿在他的體內，他當時年紀太小，無法承受‘解縛’的重荷，雪嵐很有可能隨著他的死亡一起毀掉……”
    “所以就給他吃下了秘藥，把他變成了一個行為都不能自主的白癡？”
    “至少他還活著不是麼，”錦瑟尷尬地笑笑，“其實那樣一個孩子，本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
    本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
    眼前，一片血色的模糊。像無數怒放的紅梅凋落，落滿了整個肮髒的世界，用血把它變得幹淨…而在那黑紅的血汙中，有一點楚楚可憐的白，顫栗著，瑟縮著，連哭泣的權利都沒有…袁軒仿佛看到自己走到他的麵前，抬起他的下巴。
    絕美的，帶著淚痕的容顏，蒼白，迷茫，那雙攝人心魄的眼睛裏，沒有一絲光…他的身上有血，自己的血，別人的血，在一片寂滅中孤獨地坐在角落裏，呆呆地抱著自己的膝蓋，沒有恐懼，沒有悲傷，像從來不曾在世上存在過一樣，純淨，潔白，然而罪惡。
    少年的皎然，那使用了神器的妖物。
    別怕，來，讓我抱抱你，別怕。
    袁軒看到自己伸出手，顫抖著按住他單薄的肩膀，然後輕輕地，怕弄碎了一樣地把他攬進自己的懷裏。
    好涼。
    不像是人，而像是一塊小小的冰。
    小小的冰塊兒，溫順地依偎在即將把自己融化掉的身體裏，貪戀著對方的溫度，和袁軒身上特有的氣味，嘴唇輕輕地張開了，一開始什麼也沒有說出來，到最後，袁軒終於聽清楚了。
    “我喜歡你……”
    他在說…喜歡我……
    混賬…你自己也知道，我是全世界唯一一個對你好的人吧……
    袁軒終於明白了皎然那句“喜歡你”的含義。
    “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相信我，我不會再讓任何人折磨你的！”自己跌跌撞撞地站起來，抱著小小的他，小心翼翼，又無比開心，像終於找到了一塊屬於自己的寶藏。
    懷裏的人兒笑了。
    癡癡的，沒有一點怨恨和恐懼，隻是絕望，絕望得徹底。那晶瑩的小手抬了起來，輕輕地向四周一指。
    袁軒怔住。
    怎麼會有…這麼多的人？
    嘴角帶著鮮血的貪婪的人們，道貌岸然的人們，吃了人也骨頭渣子也不會吐出來的人們…手裏拿著刀，用那一雙雙血紅的眼睛看向這裏，似乎要把自己和懷裏的小冰塊兒一起吃掉。
    “你和我在一起，會死的。”皎然輕輕地說，同時，把頭靠在了袁軒的懷裏，小手抓住了袁軒的衣襟，“在你走之前，說一次喜歡我，可以麼。”
    “不說。”
    “誒……”
    “等我們離開這了，”袁軒輕輕地把他放下，推到自己的身後，“我說一輩子給你聽！”
    不能控製了…不能壓抑了……這種恨，能把一切焚毀的憎惡和惡心，連同在自己血液裏烈烈燃燒的憤怒，就要把自己的身體漲爆了！
    自己的手在流血。
    因為攥著剪子的把手，攥得太緊。
    墨梅，你現在有什麼想法。
    主人，你覺得呢。
    天地間，傳來轟隆一聲巨響，恍如驚雷降世。
    黑與紅的絞纏，夜的與血的顏色，玄鐵與梅花的顏色…不知何時起了風，帶著血腥味突然而至的狂風！馳騁在肮髒的大地上，用利刃將所有的垃圾和敗類化成一灘灘的膿水……
    死，全部都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