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
    袁軒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燈，而且還不是在十五的節會上。夜空裏彌漫著紫色的氤氳，而燈的光又是赤金的，也有的是純粹的白與紅，白的代替了月亮，紅的就代替了白日裏的美人的胭脂，把人照得要醉了似的。在前麵為自己和燧人遷引路的，變成了兩個姿容清秀的年輕人，袁軒這才知道，這府裏也是有男人的，而且男人還都很漂亮…這麼比起來，其實作為三公子的燧人遷真的不是很出眾，可是，這小子恐怕是這裏最靠得住的家夥。
    做出這種判斷不需要什麼證據，有直覺就夠了。
    袁軒一向信任自己的直覺。
    這裏用一個字來形容，就是“大”，兩個字的話，就是“真大”，再多幾個字便是“真他娘的大”，一個院落接著一個院落，一個花園外麵還有另一個花園…也記不起到底走過了幾道門，穿過了多少條回廊，隻記得在自己走得口幹舌燥的時候，前麵的人終於恭恭敬敬地說了一句：“二位請。”
    燧人遷似乎還有些遲疑，而他身邊那家夥卻想都沒想就邁進了門檻裏頭去。
    呃……
    眼前的情景和袁軒想象中的有很大出入。按說無論是什麼時代，在什麼地方，要想接待客人，那必然是在大廳裏擺上茶水點心，一家老小圍坐在大廳的椅子裏，給客人留一個方便些的座位…可是現在這光景，怎麼看都不像是要迎接客人啊。
    身邊，燧人遷的臉色愈發青白。
    明明是室內，卻有著蒸汽一般溫熱的水汽，眼睛再好的人都沒法透過這水汽，看到大廳最那端的人長個什麼樣子…所有人都穿著青色的長衣，就像自己第一次看到燧人遷時訝異過的服裝一樣，隻不過尺寸上、顏色的深淺上略略有些不同。廳中根本就沒有什麼椅子，眾人分列左右兩旁，席地而坐，而且還是坐在自己的小腿上，袁軒看著都覺得麻。淺青色的地麵玉石一般光滑，似乎能照出人的影子來…袁軒又睜大了眼睛往前看，就看到水汽之中，隱約懸浮著一麵巨大的鏡子，而鏡中，分明沒有自己和燧人遷的影子……
    “請貴客上座。”
    有人這麼說了一句，感覺上也不是很真誠…袁軒還沒反應過來是叫自己的時候，燧人遷就已經拉著他，在最靠外的兩個位置上坐了下來。
    麵前倒是擺了一張精致的木幾，上麵也有瓜果點心，可是袁軒現在一點食欲都沒有。從進來到現在，應該已經過去了一杯茶的功夫，可是除了剛才那句“請坐”，這裏的人一句話都沒有，讓人心裏悶堵得很。隻有幾個看上去像家臣的年輕人，在大廳的正中走來走去，似乎在轉動、調整著那麵大鏡子的角度…袁軒側過頭看看燧人遷，卻發現這家夥似乎在嚴陣以待，剛想開口問問，自己的手就被他冰涼的手按住了。
    袁軒的心向下一沉。
    “貴客遠道而來，不勝辛苦，敝舍招待不周，望見諒。”又是剛才那個不怎麼真誠的聲音，“此事的前因後果想必遷兒已經說過，我們便不加贅述了。今晚勞駕前來，主要是想……”
    身邊的幾案忽然被一隻茶杯輕輕地砸了一下。袁軒嚇了一跳，扭頭看去，隻見燧人遷已直起上身，似隨時都要抗議一般。
    那人也頓了一下，而後繼續說下去：“主要是想請貴客進一次‘灼鏡’，以確認……”
    “請恕侄兒無禮，”燧人遷的聲音微微顫抖，好像在強壓著怒火，“之前族中約定，由族人帶回的‘客人’是不必接受這種測試的。”
    氣氛忽然變得詭異而尷尬。袁軒四處看看，發現自己對麵的人、身邊除了燧人遷之外的人，都麵無表情，就像此事和自己絲毫無關一樣。
    “茲事體大，不得不慎重從事。而且，既然客人是由遷兒帶回，想必遷兒是對其能力、身份有了相當的了解，現在卻如此小心，又是何故呢？”
    “得了得了，”袁軒的嗓門在這裏顯得很大，“沒事的，進去一下又不會死。”這句話是對燧人遷說的，“是吧？”這一句是對著水汽裏看不見的人說的。
    “凡事都有一定的風險。不過貴客大可放心，絕不可能有性命之虞的。”
    “嘿嘿，早說啊，那就行了唄。”袁軒從座位上站起，大大地抻了個懶腰，舒展了幾下筋骨，“這個東西怎麼進？”
    燧人遷豁然站起：“我陪你進去。”
    “不可。燧人氏的灼鏡若有燧人氏的子弟進入，那便失去了測試的意義。”話音剛落，立刻有兩個人上來，拉住了燧人遷的左右手臂。
    可這時眾人的目光已不在燧人遷身上了。
    廳中，忽然光芒大盛，而後隨著一聲輕微的爆裂之聲，水汽漸散，隻剩下一麵鏡子。
    “怎麼可能？！”“居然直接就進去了……”“可是上麵有燧人氏先祖的封印啊！”“這小子到底是……”“喂，老三，你帶回來的這是什麼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