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還以為是錯覺，可平靜下來，細細感知，卻發現自己的感覺沒有錯。
    是風。
    夜風帶著淡淡的水的味道，從前麵微弱的光亮處透進來。難道…就這樣走到外麵去了嗎？！
    該死的，我到底還是迷路了……
    袁軒急得直跳腳，可為今之計，也隻有先出去看看了。
    眼前亮起來。
    原來是月光，還有水光。啊！這岩石後麵…竟是一個極深的潭！潭水清寒，水麵上月影流動，而潭邊那些寒白色的石頭上，靜靜臥著的是……
    “你…好了嗎？”袁軒此時說不清是驚喜還是擔心，直接跑了過去，向著那不著一縷的美麗的人兒跑過去。
    竹葉青的背影很美，尤其是在不穿衣服的時候。長發掩住了些許白皙的春色，但那修長的，如蛇尾一般細柔的腿，讓人忍不住想要流口水。
    袁軒跑到他身邊的時候，他卻還是懶懶地伏在地上，像睡著了一般。
    “喂，”袁軒試著把他抱起來，然而卻發現他的身體涼得驚人，“你不要嚇我，和我說話啊！”
    竹葉青終於笑了，是那輕柔的、熟悉的笑，從地上微微抬起頭來，無限眷戀地看了袁軒一眼，又把眼睛閉上了。
    袁軒看到，他眉間的黑色已經完全消退了，身體也恢複了光滑和潔白，是那種帶點微青的白，想來是毒已完全解開。可是為什麼，他的身上這麼涼，他的神情如此不舍……
    心裏這樣想著，手上也加了勁，猛地把他翻了過來，將他弄進自己懷裏。
    袁軒驚呆了。
    腦袋一片空白，眼前卻陣陣地發黑。
    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殘酷慘烈的一幕：一個活生生的人，躺在自己的麵前，還能喘氣，還會微笑，可是腹部卻破了一個巨大的洞，旁邊的肌肉都已萎縮，連血都已流不出來，甚至能通過那個洞看到其他的內髒……
    “你…你……”
    竹葉青又笑了。蒼白的唇，微微動了兩下，嗓子裏卻發不出一絲聲音來，仿佛生命微弱的火，即將在他的體內燃盡。
    “誰拿走了你的膽？！誰？！”袁軒發瘋了一樣把他緊緊抱住，“怎麼才能讓你活下去你告訴我！”
    竹葉青隻是笑。
    “是那個老頭嗎？我去殺了他！把你的膽拿回來！！”
    冰涼的手，忽然掩住了袁軒的口。
    許久，誰也沒有說話。
    滾燙的淚水，滴到微笑的人蒼白的臉上，像露水打濕了湖中的玉蓮。
    “算了……”
    “啊…你，還能撐住嗎？”袁軒哭得已經快要說不出話來。
    “…嗯。”
    “對了，對了…”袁軒哆嗦著在懷裏找剪子，“你喝一點血，喝一點就好了……”
    竹葉青按住了他的手。
    “不要怪任何人…答應我。”
    袁軒怎麼可能答應！
    “拿不回來了呢…不要去，你哪裏是那些人的對手……”
    “你隻要告訴我，要是拿得回來你能不能活下去？！”
    竹葉青黯淡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繼而又黯淡了下去。
    袁軒已知道答案。
    想要活下去，是世界上最天經地義的事情，人也好，蛇也罷，求生的願望，是沒有任何區別的。
    “乖，告訴我，”袁軒的聲音變得溫柔，“那些人是誰，你認得嗎？”
    竹葉青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又猛然醒悟似的，搖了搖頭。
    袁軒忽然抬起他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上去。
    “唔……”原本就困難的呼吸，幾乎因為這種毫不節製的刺激而停止。
    “告訴我，”袁軒在他的掙紮變得微弱的時候，離開了他的唇，“那些人是誰，在哪兒？”
    “伏羲氏的家臣……”
    竹葉青說到這裏，忽然滯住，袁軒第一次，在他的眼神中看到驚恐：“不要去，你不要去啊……”
    袁軒卻已把他輕輕地放在了地上。
    “不要去……”
    “等我回來。”
    “我不要，你在這裏陪我……”
    “聽到沒有，乖乖等我回來！”
    潭水散出薄薄的寒氣，將潭邊美麗的人籠住。竹葉青伏在石上，大口大口地喘，袁軒強忍著自己想要抱著他放聲大哭的衝動，轉頭向著來路狂奔。
    不能回頭。現在，隻要稍微回一點頭，就會徹底崩潰。
    如果在這裏陪他，那麼隻能看著他死去。
    袁軒不想讓他死。
    而且他相信，竹葉青在他沒有回來之前，不會就這樣死去。
    你是妖啊，要比人堅強得多不是嗎…你要是敢死，你要是敢……袁軒悶著頭一路狂奔，眼淚直順著臉頰淌進了脖子裏去。
    冷靜下來，好好想一想，下一步該怎麼辦。
    一切都是被算計好的。竹葉青應該早就被盯上了，尤其是，在中了那種特殊的毒之後，必然有人算計到了，他會來請這個大夫醫治，所以事先就藏在了蘑菇岩之中！那個小老頭是不是同謀還不清楚，不過現在，竹葉青呆的那個地方應該是安全的，因為蛇膽已被取走，要他的性命也就沒有意義了……
    袁軒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