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叫做樁子的年輕獵戶便從人群中走出來了，額上汗還沒有擦淨，臉上毫無懼色。
    “重新比過吧。”公子哥懶洋洋地說，同時伸出拇指向自己身後那人比劃了一下，“和他。”
    人群躁動起來。
    袁軒性子急，險些要衝將出去，可惜被身邊的大嬸牢牢按住了。
    考官已是滿頭大汗：“…好，那就開始吧。點到為止，規則是……”
    誰也沒有等到他說完。
    到底是誰先出的手現在已經拎不清了，就算拎清了，也沒什麼意義。耳畔已是一陣“叮當”之聲，太陽底下，白花花的兵刃耀得人眼睛發花。
    居然動刀了！
    人們大氣也不敢出，眼睛睜得像球一樣，生怕一個漏神，自己的娃娃被外麵來的混蛋傷著了。
    袁軒這是第一次看到人用刀比試的。
    以前在那條小街上的時候，說書是常聽的，也和師傅一起躲過土匪，可他們手裏那鈍刀像黴了一樣，厲害一點的便拿著槍。槍這個東西說好也好，說壞也壞，打得準什麼都好，打不準還不如一把大刀掄出去，不砍掉腦袋也砍掉半個肩膀。
    可是現在袁軒真怕樁子被砍掉肩膀。
    不需要練武的行家，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來了，樁子力氣雖大，可畢竟砍野豬的次數比砍人多，一下一下地接對方的白刃已經無比驚險了，更何況要反擊！
    一聲悶響。
    在場的女人大聲尖叫起來，有膽小的孩子早就開始哇哇大哭了。
    袁軒想，這可能是這裏的人活到現在，第一次見血。
    樁子搖搖晃晃地退了一步，終究臉色發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剛才那一刀插進了右手臂裏，即便不傷筋骨，也正經得養上幾個月。早有好心的士兵上去，拉起了他來，然後人群也圍上去，問傷勢的問傷勢，拿水的拿水。袁軒禁不住也湊上去，提醒了一聲：“先止血！”
    “下一個呢，叫什麼名字？”那始作俑者的臉居然不紅不白，還好意思盛氣淩人地詢問考官。
    考官看樣子本想撒個謊的，怎奈那混蛋手並不慢，直接從考官手裏奪過名冊來，自己念到：“哪個叫草頭，哪個又叫阿泰？”
    袁軒的心忽地沉了下去。
    一時人群沒有了聲響。
    “報了名人卻不來，這不是戲弄官長麼？”
    就在這時，袁軒身邊的大嬸很大聲地喊了出來：“我兒子病了！是老娘事先沒打好招呼，要打打我！”
    想是這幾個人也不願意和鄉野村婦一般見識，站在最前麵的那個隻一伸手，就把她推倒在了地上，也沒有難為她的意思。
    可是人群開始憤怒起來。
    要是換做袁軒的生活的時代，這樣的事在一天裏、一條小街上，不知道要發生個幾十次。老百姓貓著腰過日子，頭頂上的不是青天，是烏雲，這雲不知什麼時候就會下起雨來，所以抱著頭活著，總是不錯的。
    袁軒聽到人群的後邊起了一點騷動，剛想踮起腳尖看，那騷動的中心就挪到了自己麵前。
    居然是阿泰！
    這小夥子和袁軒的年紀相仿，到底誰大一點也不好說，圓乎乎的臉，壯實得像頭小牛，膚色也一點不白淨——袁軒是黑，他是紅，雖說照關老爺可能差一點，但過節的時候他往門口一站，不用點紅燈籠可能也是真的。
    他不是一個人來的。
    一左一右有兩個半大的孩子架著他，袁軒一看就明白了過來，這小子現在還沒醒酒。
    “阿泰在這呢！”他自己把胸脯拍得啪啪響，“哪個來打我！”
    袁軒心想，這可真是夠老實的…一般的人為了有氣勢，怎麼也得說“哪個來和我打”啊……
    接下來發生了一件不那麼妙的事。
    移動過來的，是那把沾了樁子鮮血的刀，當然還有拿著刀的那個人。癱坐在地上的大嬸忽然來了精神，發出了一聲比殺豬還要慘的哀嚎。
    袁軒隻覺得自己的心被鋸子給拉了一下。
    阿泰這家夥本來就強，加上現在喝了酒，他怎麼可能輕易認輸…咦，等一下！
    辦法應該還是有的，阻止流血的辦法。
    雖然於自己，可能有一點冒險。
    而袁軒本也不是一個膽小的人。
    “我叫草頭！”袁軒也像阿泰一樣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而後指了指身邊這個還沒醒酒的小夥子，“我和他打！”